第一卷 第八章

「我想偵探是不是不應該像你這樣四處轉悠,而是用腦袋一決勝負呢?」

「偵探並不是要和誰一決勝負的工作。而且,用腦袋一決勝負,那該多疼啊。」

用腦袋一決勝負可不是那個意思。我目瞪口呆,硬生生吞下了下面想說的話。

穿過公園,走到山腳下的山坡的時候,伯爵又把他的自行車藏在了草叢中。我一言不發,不過心裡在想,這怎麼看都像是扔在路邊的破自行車。

山坡的道路一部分鋪了柏油,兩邊豎著護欄,再往前走,道路鋪滿了碎石子,不過汽車仍然可以通過,路上可以看得到汽車通過後留下的印跡。警察大概也搜索過這一帶了吧,或者說不定現在正在進行搜索。

走到一個小蓄水池和快要倒塌的小屋前,我們岔到小路上,往竹林深處走去。面前是一條只能容一人通過的小路,我們幾個孩子經常在這裡玩,不過天色暗下來後絕不會到這個地方來。曾經有一次傍晚天黑的時候,差點迷路回不了家,周圍漆黑一片,非常可怕。

地上滿是一片雜草和咖啡色的落葉,走在上面發出沙沙的聲音。現在正值夏天,說不定會有蛇,爸爸曾經告訴過我,蛇雖然不會主動襲擊人,但是如果你踩到它,或者驚嚇到它,它就會咬人。我現在穿著鞋,又穿著長褲,應該不會有問題,不過還是小心一點比較好。我一邊注視著腳下一邊往前走。

在森林裡,這條小路還算是比較容易走的。偶爾有人會經過這裡,地面被踩來踩去,所以地面上沒有草木生長。人走多了,自然就形成了道路。

走了一會兒,右手邊出現了一個樹木叢生、視野完全被遮擋住的地方。這兒就是我們基地的所在之地。我們特意堆了很多折斷的樹枝,讓人無法從這裡通過。挪開那些樹枝,一直往裡走,地面上出現了一個大大的凹陷的大坑,四周蓋著各種東西,有紙箱子、草席子、木板,還有用了做房頂用的塑料板。這些都是我們從各個地方找來的建造基地的材料。

「啊,還挺像那麼回事嘛。這種基地完全住得下人啊。」

「不過,夏天有蛇又有蟲子,冬天又太冷。」我不怎麼同意他的意見。

我們幾個孩子也曾經談論過這個話題,討論實際上是否真的可以在這裡生活。在這裡玩倒還不錯,所以建造這個基地感到非常有趣,可是住在這裡就是另一回事了。這裡既沒有自來水,也沒有電,到了晚上就很難生活了。而且睡在這裡不免令人覺得可怕,再說,也沒有冰箱,沒有吃的東西和喝的東西,所以沒辦法住在這裡。最後,大家得出的結論是,基地應該建在離城市更近一些,旁邊有自動販賣機或者便利店的地方,那樣會更方便。所以,最近大家都在努力尋找理想的地方,沒有時間繼續修建這個基地。

「原田也知道這個地方,對吧。」伯爵問道。

「對啊。不過,我不認為那天晚上他會一個人到這裡來。」

深山老林,一片漆黑,哈里當時應該沒有隨身帶著手電筒。

伯爵鑽到凹陷的大坑裡,蹲下身子從地上撿起了什麼東西。一看,原來是塑料垃圾,好像是點心和麵包的包裝袋。

「這是最近扔在這裡的。」伯爵自言自語道,「保質期是到昨天,也就是說,這是前天或者大前天買來的。」

「你說過除了你和原田,知道這個地方的還有另外三個人,對吧。」

「嗯。小善,小賀,還有浦山。不過,也有可能有人偶爾發現了這裡。」

而且,或許所有這些都和哈里的失蹤毫無關係。

伯爵突然又蹲下身子。落在地上的樹葉中間,隱約露出一張白色的卡片。我走到他身邊,看了看伯爵手指指著的方向。那是一張正面朝上落在地上的撲克牌,紅心A。

「又是撲克牌。」我嘟囔著,感到一種莫名的不舒服。

找了找周圍,並沒有發現其它的撲克牌。

「這是什麼意思?」

「有人帶到這裡的。」伯爵冷冷地回答道,「除此以外的意思,和落在地上的其它東西沒什麼區別。」

我不太明白他的話,不過一般,偵探找到這種有所暗示的證據時,都應該會說「嗯,原來是這樣啊」。所以我認為,他根本不知道那張撲克牌的意思,說這種話只不過是不想認輸,嘴硬罷了。

伯爵把撲克牌放進塑料袋,裝進口袋後,走出了基地。他竟然事先準備好了塑料袋,真厲害,真像個真正的偵探。然後,他一邊低頭看著地面,一邊在周圍的樹林中走來走去。只見他走了幾步後,轉回來,又走向相反的方向,他就這樣在基地方圓十米左右的範圍內來回查找。在我看來,他是在浪費時間,不過徒勞一番而已。但是,這下我學習到偵探都是如何工作的了。說實話,還真的挺有意思。於是,我也學著伯爵的樣子,開始觀察地面。

走到來時的路口時,我發現土地上有一個腳印。腳印留在樹根處,所以沒能留下完整的鞋子形狀的印跡,但可以清楚地看出那是一個大人的腳印。

「伯爵,你到這邊來一下。」

我的話音一落,伯爵從樹林間探出了身體。衣服上沾滿了雜草、樹葉和樹種子。臟成這個樣子回去的話,一定會挨媽媽罵的。我擔心地問他:「你的衣服沒事嗎?」

「不用擔心。」

「伯爵的衣服都是由誰來洗?」

「別管我的衣服。你叫我幹什麼?」

「你看這個。」我指了指地面。

伯爵跪在地上,把臉貼近地面。這種時候,我還以為他會掏出放大鏡來觀察,不過似乎伯爵根本沒有放大鏡。

接著,我們小心地挪開樹葉,又在另一個地方發現了一處腳印。然後我們倆又一次回到基地,結果發現基地入口處附近也有同樣的腳印,不過這個腳印很不清楚,模糊到如果不做說明,幾乎都看不出來。

「太厲害了。」我變得有點興奮,最初的腳印是我發現的,所以特別高興,「這就是罪犯的腳印嗎?」

「還不能斷定。」伯爵面無表情地說,「不過,這是大人的腳印,而且還是最近留下的。」

「你怎麼知道這是最近留下的腳印呢?」

「你看這裡。」伯爵指了指,「這片樹葉不是被踩進了泥土裡嗎?它的顏色鮮艷,還是新葉子。」

「真的!」

「那個人走到這裡後,改變了方向。」伯爵一邊低頭看著地面,一邊小聲嘀咕著,「嗯,不過很奇怪啊。」

「什麼事奇怪?」

「那個人是用雙腿行走的。」

「只要是人,當然就用雙腿行走啊。」

「嗯,確實是這樣。」

他到底在想什麼呢?難道他想說世上有怪物存在嗎?他要連這種稀奇古怪的可能性也一個接一個排除掉嗎?不管怎麼想,那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嘛。

「稍微休息一下吧。」伯爵站起身,做了一個深呼吸。

「我肚子有點餓了。」我說。

離吃午飯的時間還走,可是不知為什麼感覺從走上到現在已經做了許多的事情。

我們倆走了幾步,來到一處寬敞的地方。抬起頭,透過樹林的縫隙可以看得見一小塊天空,不過看不到太陽。雖然是夏天,但這裡卻很涼爽。伯爵坐在一根倒在地上的大樹桿上。

「你不抽煙斗嗎?」我也坐到了伯爵的身邊。

「以前抽過。不過十年前戒掉了。」他把手伸進口袋,從裡面掏出一個東西遞給了我,似乎是口香糖或者糖果之類的東西。我拿了一塊,剝開錫箔紙放入嘴中,伯爵也吃了一塊。嘗了嘗,原來是口香糖。

「哈里不知道現在怎麼樣?」

「不知道,也許已經死了。就算活著,可能也不是自由之身。」

「是啊。不過還是不要往壞處想比較好。」

「不,還是往壞處想比較好。這樣,應對就會更及時,而且萬一他有個三長兩短,也不至於太驚惶。」

「小孩子也會被殺害嗎?」

「會的。小孩子雖然年齡小,但並不等於危險就小,反而更大。」

「可是,小孩子不會做什麼惹人仇恨的事情呀。」

「幾乎所有的殺人事件都不是因為仇恨才發生的。當然,也有因為雙方爭不休,一時激動殺死對方的。但是大多數還是因為要爭奪什麼才殘忍地下手殺人的。」

「可小孩子也沒什麼錢啊。」

「不僅僅是錢。」伯爵眯著眼睛說,「還有直接以奪走人的性命,或者尊嚴為目的而殺人的。」

「啊?你說他們想取別人的性命才殺人的嗎?可那怎麼能算是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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