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冷清的管理大樓,今天也因為外面傳進來的喧鬧聲,以及校園內各處進行的展示,顯得熱鬧了些。不時還會和人擦身而過。
不過——在前往保健室的路上,我和舞鶴蜜之間沒有什麼像樣的對話。
老實說,她是我目前最擔心的事。
本以為她只是收斂起以前桀傲的態度,結果卻是完全變得內向寡言。從這個極端變成另一個極端也不是這樣。幸好我的朋友都很好,目前是沒有什麼問題,但是如果蜜可以主動親近我們,還是比較好。
所以我很希望她有所改變——
話說回來,命運真是離奇。以前否定感情,只會以利益得失來衡量人際關係的我,如今竟然會像這樣擔心別人。
「舞鶴。」
「……咦?」
難得和她兩個人獨處,我心想這是個好機會,於是開口說道:
「由我來說這種話或許很奇怪,不過你可以多拿出一點以前那種強勢也沒關係。」
「可是……」
「小君、小公主、八重,都不討厭以前的你。」
「……嗯。」
「我也一樣。好歹我也自認滿了解你的。」
機器娃娃了解人類?胡說八道什麼,笑死人了。
沒有出現不能稱為過去的不久之前還聽得見的回答。
「……對……不起。」
反而是一句幾乎聽不見的道歉,從她口中冒出。
「看來……還挺困難的。」
「啊……那個……」
「不,我的意思也不是要你立刻做到。」
「……對不起。」
——老實說,聽見她的道歉反而讓我傷腦筋……
或許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我自己的現狀,對於待人接物和細微的感情也還不算了解。因為我擁有感情,只不過是這半年的事。
「話說回來,佐伯老師不知道找我們有什麼事。」
「……是啊。」
彎過走廊的轉角,我們抵達保健室。其他地方再怎麼熱鬧,來到這裡也幾乎沒有人煙,走廊上也像平常一樣,總覺得空氣特別沉悶……好吧,會覺得空氣沉悶,應該是裡面那位房間主人的關係。
「午安。」
我敲了門之後打開。
「……哎呀,歡迎。呵呵呵呵……我等你們好久了。」
裡面有個臉色蒼白,眼睛掛著彷彿熬夜好幾天的黑眼圈,蹲坐在摺椅上的女性。只有這個人和以前一點都沒變。
「真是的……我打了好幾通電話給硝子都沒接。難道我被設成拒接了?還是不想在難得的文化祭時和我這種女人說話?嘻嘻。」
「啊。」聽她這麼一說,我看向手機,的確有兩通未接來電,和一則新訊息。
「抱歉。我沒發現。」
如果是本體的機械部分還在時,就能在偵測到震動時立刻接起——都怪我以前將這些細微的感覺完全交給本體負責,導致現在總是有點少根筋。
「……等等,這是什麼內容?」
打開之後不禁嚇了一跳。整個螢幕都是,快來救我,快來救我,快來救我,快來救我……
「呵呵呵,我想說誘發你的危機意識可以讓你立刻來找我。」
「不好笑。請別這麼做。」
害我以為又發生什麼事了。
雖然現在樹、鏡、無限迴廊都從這個世界消失,虛軸也幾乎不復存在,應該不會發生什麼事,還是會讓人擔心有什麼萬一。
「所以呢?既然為了找我們做到這種程度,應該是很重要的事吧?」
沒有找主人,只叫了我和蜜,讓人特別介意。
「是啊,很重要……非常重要。」
佐伯老師離開椅子起身,背對我們。
她的態度和平常不太一樣,顯得頗為認真。
背後竄過一陣緊張感。然後——
面向葯櫃蹲下,像是在翻找什麼東西……
「啊……」在蜜輕聲驚呼的同時。
「就是這個。」
佐伯老師轉身起立,手上多了一樣東西。
「呃……請問,那是……?」
「呵呵呵呵……你看不出來嗎?」
不,我看得出來。
具有特色的襟口設計,開高衩的下擺。
不管怎麼看都是所謂的旗袍。
「所以……你拿那個要做什麼?」
「其實呢,我想了一個企劃。」
「企劃?」
我的思考已經混亂到無以復加的地步。
「是啊。我想說難得舉辦文化祭,保健室應該也來搞些活動才對。」
「可是為什麼要拿出旗袍……」
「呵呵呵呵呵。」
佐伯老師一面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一面走到蜜的面前:
「緊急大型企劃……旗袍美少女……」
醞釀了整整十秒之後,才興高采烈說下去:
「現場手術表演。」
「…………啥!」
手術。
「這裡根本不是醫院!」
「沒問題的,總是找得到白老鼠。」
「……要找誰?」
「希望美少女幫他開腸剖腹的健康被虐狂男學生,在這個學園裡要多少有多少。」
她信心滿滿地如此斷言。
「我想……再怎麼樣也不會有這種人……」
「比方說晶同學之類的。」
「真要說來,他應該算是虐待狂吧。」
「哎呀,這你就不懂了硝子。他是佯裝虐待狂的被虐狂。應該有什麼符合的癥狀吧?」
「咦?啊……這個嘛……經你這麼一說,的確……等等,問題不在這裡!」
差點就被她唬住了。危險危險。
應該說我的吐槽處理能力無法對付這個人。至少要能夠像主人那樣,毫不保留地暢所欲言才有辦法。
「總之就是這樣,蜜,可以請你幫忙嗎?」
「……這樣是怎麼樣?剛才的那些對話到底有什麼意義……」
全部被略過了。
至於受她所託的蜜則是顯得一臉困惑。
「呃,那個……」
如果是以前的蜜可能會說些「那我先從你開始解體好了」之類的話,但是對於現在的她來說實在太過困難。當然對我來說也是。
「哎呀,還是你不想穿旗袍?」
「佐伯老師,問題不是……」
「那麼這套怎樣?」
這個人完全沒聽我說話。
她再次回到葯櫃,又抓出一樣東西。
「呵呵呵呵……這可是珍藏款。性感聖誕裝。」
「季節不對吧!」
「性感聖誕女孩的鮮血聖誕禮物。紅色象徵濺到自己身上的血……呵呵呵呵。」
「還是要解體就對了……」
「……不、那個、我……」
蜜的表情已經變成驚恐,佐伯老師仍然不放過她。
「這也不好?那……這種呢?」
她第三次回到葯櫃那邊。
「來,水手服。」
「我們現在穿的就是!」
「你看,這種廉價的裁縫和設計。好有制服店的感覺好適合血喔。」
「你想應付什麼客人!」
慘了,連我的吐槽都變得亂七八糟。
「話說佐伯老師,為什麼你只有這種奇裝異服……」
沒想到她的興趣是角色扮演。
不,仔細一想,她在九月時也曾經讓里緒戴貓耳,戰鬥服也是SM女王風格的緊身皮衣,過去曾經有過徵兆。
沒能看穿是我們的責任——真不想這麼認為。
「真是的,這套也不行那套也不行,到底要我怎麼樣?」
「誰理你。自己穿吧。」
「嘻嘻。我怎麼可能穿這種衣服。丟臉死了。」
「虧你說得出口……!」
——她把我和蜜找來,就是為了這種事嗎?
人生有限。沒有多餘的時間做這種無謂的爭執。
我們大概是目前地表上最浪費時間的生物吧。就連叢林里掛在樹上的樹懶,過得都比我們有意義。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