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blad(Lack,lack,lack,lack)
清醒時置身一片黑暗之中。
所以鴛野在亞對於自己是誰、這裡是哪裡、睡著之前做了什麼都不太清楚。不只如此,她甚至有種自己其實是個嬰兒的錯覺。
「……你醒啦。」
緩緩起身的她聽見一個聲音,反射性地轉過頭去。
在漆黑里看不見對方的臉,但是她知道這是男人的聲音。
「你能夠理解自己的狀況嗎?」
被這麼一問,她感到有些疑惑。
她的頭腦不是很清楚,身體狀況好像也不是很好。全身無力,喉嚨痛。皮膚很乾燥,手指也使不上力。她不禁心想會不會是感冒了?現在的她口很渴,很想喝水,同時有種虛脫感,彷佛好幾天沒吃沒喝。
而且不知為何,她感受到某種——強烈的失落。
簡直就像心中缺了一個大洞。好像有某個重要的部分從自己的內在消失。
「看你的表情似乎還是搞不清楚。」
這裡伸手不見五指,更不可能看得到臉。然而他卻如此說道。
「你就是有這個壞毛病,一開始就突然用些暗示性的言詞不太好喔,晶。」
這時同樣的方向又傳來一個少女的聲音。晶這個名字,讓她想起同班同學城島晶。但是她所知道的那個人,和這個置身黑暗中的人說話方式不一樣。
「對待女孩子要更溫柔才行。」
「呵呵……是男是女對我來說都一樣,媽媽。」
媽媽?他們是母子?可是那個女生的聲音怎麼聽都是少女。
「而且這是我自己決定要做的事,不需要你特地出面。」男生笑了幾聲。在亞心想他的語氣倒有幾分像是在撒嬌。
「哎呀,兒子做什麼都要嘮叨,可是母親的特權喔?而且……你一個人行動我會擔心。爸爸雖然什麼都沒說,可是他一定也在擔心你。」
「他什麼都不說,純粹只是因為對我要做什麼沒興趣吧?」
「或許是吧。可是他還是會擔心。做父親的人就是這樣。」
「……哼。」雖然如此,他似乎覺得很高興。
在亞完全摸不著頭緒。
只是對於他們的對話,茫然有種扭曲的感覺。
混凝土的觸感從撐在地上的手掌傳來。大概是腦袋逐漸清醒,她開始有餘力對於自己身在何方抱持疑問。同時也開始感到恐懼。
她的心中滿是不安。
這是當然的。畢竟自己的個性原本就很懦弱、畏縮。
「算了……無論如何,你都已經忘掉一切,這或許也是沒辦法的事。」
忘掉?她不懂。
「……你是誰?」
她也知道自己的聲音在發抖。
「你想對我……做什麼?」
在她的推測里,自己大概是被綁架了。雖然記憶不太清晰,但是她相信一定是在上學或回家的路上被人擄走。身上的衣服也很奇怪。她不記得這套衣服。穿著不曾穿過的衣服,更加助長她的恐懼。
真希望他會來救我。她這麼想。
首先浮現腦海的人不是父母,而是她的男朋友,敷戶良司的臉。想像著他的臉孔,讓她心裡溫暖起來,心情也稍微平靜一點。
但是她立刻感覺事有蹊蹺。
——他是我的……男朋友嗎?
我的確喜歡良司,這是無庸置疑的事實。我也記得自己對他告白,他答應要跟我交往的記憶也很鮮明。
可是我怎麼會向他告白?
他不是喜歡我的朋友,芹菜嗎?知道自己的感情不會有結果,我不是放棄了嗎?而且我應該沒有那麼大的勇氣向喜歡的人告白才對啊?
有種奇怪的感覺。
鴛野在亞這個人不可能對良司告白,就連和同班同學,甚至和自己的好朋友芹菜相處時,都為了不知道該如何拿捏彼此的關係而苦惱才對。然而另一方面,某些記憶里的自己正好相反,對待良司的態度相當積極,和其他同學也能夠融洽地談笑風生。我無法理解。
就好像是在過了某個時間點之後,人格有了一八〇度的轉變。
「我不打算對你怎麼樣。」
在思考時聽見對方的回答,讓她抖了一下。
「先吃點東西吧。你睡了好幾天了。」
溫柔的女聲彷佛是在安撫在亞的恐懼。
……好幾天?所以身體狀況才會這麼差嗎?
男生根本不管在亞的想法,開心地繼續說道:
「會對你怎麼樣的是你自己。是你的心。你的世界。」
「……我的、心?」
「沒錯。」她感覺對方重重點頭。黑暗之中隱約看得見人影。
「我會讓你看看你自己,還有圍繞在你周遭的一切。之後你的心會變成怎麼樣、你的世界會有什麼變化,全部要看你自己。只有你辦得到。」
她聽見踏在混凝土上的腳步聲。
門隨著吱軋作響的聲音緩緩開放,門縫透進刺眼的光線。眯起眼睛、舉手遮掩,光線依然無情地照向在亞。
「來吧,鴛野在亞……用自己的眼睛看清一切吧。」
這是男生的聲音。背光讓她看不清他的臉。
他的聲音彷佛操縱了她。或者像是撲向火光的飛蛾。
自己的意志不夠穩定,在亞還是站了起來。
這是發生在無限迴廊離開在亞的身體四天後的事。
也就是九月二十四日,星期日的深夜。
++
新的一周開始,又到了上學的日子。
從上個星期六到現在,社群網站都沒有任何新的情報。每經過一天我的焦慮便逐漸升溫,這種感覺讓我相當煩躁,不過我依然來到學校。
我在頂樓和里緒一起確認學生之後才進教室。我們恢複這個習慣。再加上夜間的搜尋,對里緒造成很大的負擔,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上個星期,我和硝子瞞著大家殺到爸爸他們那裡之後,里緒對我嚎啕大哭。
她問我為什麼沒有利用里緒。
與其有所顧忌,不如徹底利用到倒下為止。既然里緒這麼說,我也只能照辦。儘管這樣會加深我的罪惡感,或許這樣的關係比什麼都還要扭曲,但也證明我和里緒是好朋友。
我和里緒分開之後走進教室,進入如今對我來說形同異次元空間的日常。
「喔,早啊,城島。」
「喔喔,早。」一看見我就對我打招呼的人是死亡班長,緒方美弦。第一眼就見到朋友,讓我的心情放鬆了
一些,但是立刻顯得不舒服。
「早安,城島同學。」
因為我在緒方身旁,看見笑容可掬的媽媽——城島鏡。
她在學校依然自稱津久見逆繪,非常自然地待在緒方身旁,簡直像是取代小芹、鴛野、良司他們的位置。這種行為只能視為刻意侵蝕我的日常。儘管我在腦中擺出抗拒的態度,認為不關我的事,但是我的情感拒絕這麼做。
而且今天的狀況不太一樣。
「你看我這樣穿好看嗎?」媽媽稍微張開雙手,讓我看她的打扮。
她穿著不同於之前的服裝——也就是這所學校的制服。
「美女果然穿什麼都好看。」
緒方佩服地上下打量媽媽。
「討厭啦,美弦同學。」
她露出害羞的笑容,表情沒有絲毫惹人厭的地方。是種任誰看了都不會排斥的笑容。真虧她能夠完全計算別人的感覺再如此應對。
「思,不錯啊。」嘴上雖然這麼說,我卻有種想吐的感覺。
儘管外表變年輕,自己的親生媽媽還是自然地闖進我原本的地盤。
這種感覺實在很討厭——簡直像是精神上的亂倫。
「不過感覺這樣總算真正成為這所學校的學生,真開心。」
她的三旦語都能確實讓我的心情變差,真是厲害。
「這樣啊?那真是太好了。」
即使如此,我還是笑得很友善。或許我在硬撐,但這也是一種檯面下的戰鬥。要是我表現出真正的態度,或是被排除在這個班級之外,等於中了對方的計。
「可是真的很適合你——」
「就是說啊。簡直就像為你量身訂製。」
「我們學校的制服很挑人的,穿在不適合的人身上就是不適合。」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