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6-26 02:49 上傳下載附件 (90.11 KB)
那天,敷戶良司跑來找我。
九月十三日,就在學校那場恐怖混亂結束後的當天夜裡。
時間是晚上八點,剛好是一般人家吃完晚餐的時間。
我接到約我出去的手機簡訊,應邀前往附近的公園。不知是出自偶然還是必然,這裡正好是、先前事件結束後,我與柿原里緒談話的地方。
只是圍繞在我周遭的情景,已和五月那天大不相同。
「喂,晶。」
不倚靠任何東西,用自己雙腳站立的良司開口叫喚背靠著鐵柱的我。
幹嘛?
只有成群圍繞在路燈旁的飛蛾還是跟以前一樣——我一邊這麼想一邊出聲回應良司。
「我……果然還是喜歡森町。」
良司用讓人看不出內心情緒的表情注視我,同時伸手抓抓臉頰:
「我也曾經想過放棄森町。畢竟森町真的喜歡你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鴛野又說喜歡我……我也不是因為有人告白就移情別戀,但是你也知道,聽見別人說喜歡自己總是件高興的事。」
高興——嗎?
有人對自己抱持好意,高興的情緒是因為這個事實而產生的嗎?
還是高興的原因,其實是發現到自己與這個世界有所連結呢?
我不知道。無論戀情或是親情、友情,我都無法理解。
我知道被他人喜歡時開心,被他人討厭時難過。
只是——隱藏在這些現象背後的喜悅與悲傷,早已經跟我毫無關係。
「可是……那些都是過去的事。」
良司稍微低下頭:
「……鴛野已經不在了。」
鴛野在亞。
喜歡良司的女孩,同時也是森町芹菜的好朋友。
沒錯,這個女孩已經不存在任何地方。
「而且我終於明白一件事。」
良司繼續開口,不讓我有沉浸在感傷之中的機會。
或許良司自己也想逃避內心的感傷吧?總之——當良司把話題岔開,他的眼神告訴我接下來才是主題。
他用失望的語氣說道:
「你是一個無可救藥的傢伙。」
這句話讓我心裡一震。
「說得明白一點。晶,我實在無法接受……我不能把森町交給你這種傢伙。」
這就是良司的真正想法。
「晶,你根本不把朋友當成一回事。不,或許該說不把其它人當一回事才對。你從來沒把班上的同學當成朋友吧?就連我也一樣。」
不對,才不是這樣——我正想這麼說,可是良司繼續說道:
「仔細想想,從以前開始你一直都是這樣。我覺得你故意在我們與你之間划上一條界線,不讓人太過接近。就好像你在身前劃一條線,告訴我們只能定到這裡的感覺……不只是對我們,就連對森町、對這個從小和你在一起的青梅竹馬……你的態度也是一樣。」
良司說的是貨真價實的事實,我完全無法反駁。
「我不是要你讓我們看你的真面目,也不是要你接納我們,我不是在說這種肉麻話……而是最基本的地方。你從頭到尾就把我們、把所有人都當成『外人』看待。你跟每個人保持相同距離,而且是自己決定的距離……在我看來只是在敷衍,不讓任何人進入自己的領域。」
的確,我對每個人都故意保持一定的距離。
但這是因為我不想把朋友卷進非日常的領域,我不想讓良司跟小芹他們踏入這個世界。
不——不對。
或許根本不是這麼回事。
良司想說的不是這種事。
「到頭來,你永遠只考慮自己。」
良司,我的朋友如此說道。
沒錯。
說什麼日常怎樣怎樣、非日常如何如何,結果根本與這些東西無關。
從頭到尾我只考慮自己。
所以我做出那種選擇。
沒有比那更好的證據。
——因為選擇的人正是我自己。
想到這裡,我低頭輕聲嘆息。良司說出自己的結論:
「……所以我絕不會把森町交給你,我不能再讓森町遭遇什麼可怕的事。」
森町芹菜,小芹。
我的青梅竹馬——我的世界裡唯一的外人。
既不是硝子、爸爸、媽媽那樣的「家人」。
也不是里緒、殊子、舞鶴那樣的「同類」。
對我而言,小芹是唯一象徵日常生活的「外人」。
良司要從我身邊奪走她?
繼續待在我身邊會讓她不幸,所以要奪走她?
——這樣啊。
或許這樣也不錯。
良司一定可以讓小芹過著幸福的生活,這傢伙是個好人。
就像他剛才說過的——如果能跟喜歡自己的人在一起,如果能接受良司的心意,小芹一定會過得更快樂。我絕對無法帶給小芹這樣的快樂,所以如果她可以接受良司,我也沒有理由反對。如果良司能將小芹的感情從我這裡移到他身上。
我抬起頭來,眼睛凝視面前這個身材高大,神情銳利的朋友:
「良司。」
「……幹嘛?」
我對眼前這張透露堅定神情的臉孔,毫不猶豫地說道:
「你想說的只有這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