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002 紫丁香之瞳

卡羅爾島是一個東西狹長,有點類似被壓扁了的橢圓的島嶼,在卡羅爾島的中部,有一個名叫尼滕斯的湖泊。一座名叫希度的高峰聳立在這個尼滕斯湖的南邊,在希度的山谷之間流入尼滕斯湖的大河是利溫河。

希度峰,利溫河還有尼滕斯湖組成了將卡羅爾島一分為二的天然分界線。西邊是艾賽維納,東邊是奧庫托斯。利溫河的流速非常快,加之在希度峰南面的大海上產生的風暴經常會吹過來,無論是水路還是陸路都非常的難走。

因此人們基本都是從尼滕斯湖北面的廣闊平原和茂密森林往返於兩國之間。或許由於靠近海濱的緣故,自古以來在這塊平原上就點綴著星星點點的村莊,其中當然也有著發展成了城市的要衝。

可是,自從前任奧庫托斯國王登基之後,和艾賽維納之間的摩擦就不斷增加,北面的平原和森林常常會成為戰場。自然,鄰近的村莊和城市也常常會被捲入戰爭之中。

「從這裡開始我們步行前進。」

聽到了王子的這番話,坐在車夫席上拉著馬車的老人非常吃驚的回過頭,然後立刻就露出解脫了的表情。

我是多麼的不走運。居然要和在艾賽維納王家中被當成累贅的二王子同行。而且,方向還是奧庫托斯。

在平原之內,坡度很緩的小丘陵上,隱隱約約的看到了遠處的某樣東西。一根接著一根的圓木並排矗立,在小山丘之上圍出了一個圓形的區域,在這個圓形區域的另一頭,就是茂密的森林。

沒什麼奇怪的,就是一個普通的農村。在圓木構成的柵欄之外是一片廣闊的草地,在草地上隨處可見的不斷移動的黑色小點則是村民們放養的牛,它們正悠閑的低頭吃草。

悠然自得的光景。可是,奧庫托斯剛剛失去了王族,雖然聽說過艾賽維納的大王子在討伐了王族之後,讓手下的人平定了奧庫托斯。但即便如此,在戰爭當中產生的破壞痕迹應該還殘留著。

大王子拉德是個看不起他人,非常易怒的年輕人,但是他的確擁有與之相對的實力。而且,對於能夠完成工作的人,也會給予恰當的評價。

相較之下,二王子的西奧博爾德至今為止依然是一事無成。 不僅如此,他從來不會給除了妹妹洛莎麗之外的任何人好臉色看。

雖然作為國王兒子愛好的劍術和馬術比起普通的騎兵還要優秀很多,但同拉德相比還差得很遠。在城堡的馬廄照顧馬匹的時侯也見過好幾次面,但是只要四目相對就會立刻非常不快的移開視線,跑到別的什麼地方去,要不然就是和洛莎麗公主玩過家家之類的遊戲。從來沒看到他做過什麼正經的事。

要巴結的話對象自然是拉德。拉德對於西奧博爾德感到非常厭煩是眾所周知的事實,而要說起西奧博爾德能夠做到些什麼,還真想不出來。

西奧博爾德此刻坐著的是連王家的紋章都沒有刻上的工作用的貨運馬車。另外,穿著也非常的臟。比起在城堡的庭院裡面讀書,他現在的樣子,更適合挑著扁擔去河邊把水桶灌滿的工作。雖說用綠色染線編織成的衣服還有飾帶看上去還算有點品位的樣子,但是套在外面的灰色羽織外套的下擺都破了。

身邊也沒有侍從,同行的是一個年輕的姑娘。即便是在老人的眼裡,一直低著頭保持沉默的這個女孩不是侍女這點,也依然是一目了然的。

穿著比西奧博爾德更簡陋的衣服,頭上披著硬撅撅的圍巾。從圍巾里跑出來的淺色金髮順滑直溜,長度直達腰部,怎麼看也和她落魄的外表很不相襯,多少有些奇妙的感覺。這幾天裡面,夜宿的時侯兩人也都待在一起,可是他們之間幾乎沒有任何的交談。女孩總是一言不發的抱著自己的雙膝蹲坐著,而西奧博爾德對她似乎也沒有任何的興趣。只有在上下馬車的時侯,才會對她說出極其有限的幾句話來。

然後最重要的是,在女孩纖細的手腕上,銬著非常誇張的鐵質手銬。一根鎖鏈系在束縛著雙腕的鐵質圓環之間,構成了丁字形的架構。鎖鏈的另一頭握在西奧博爾德手裡。

這簡直就是奴隸和奴隸商,讓人感覺很不舒服。雖然自己覺得會不會是被捲入了什麼非常糟糕的事情裡頭,但是詢問王族的人,或者說拒絕這份工作都是不現實的。被拜託用馬車把他們送到奧庫托斯之後,除了回答是,然後默默的驅趕著馬匹之外,沒有其他的選擇。

所以,能夠在這裡得到解放讓他覺得非常放鬆。總算是在進入奧庫托斯的國境之前停了下來。

拉著韁繩停下馬車之後,西奧博爾德非常粗暴的拉著鎖鏈把女孩從馬車上拽了下來。雖然被強拉著的女孩臉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但還是沒有反抗的下了馬車。不過很顯然,她還不習慣從沒有踏板的貨運馬車上下車,非常小心的抓著馬車的擋板晃晃悠悠的把腳伸向了地面。

或許是女孩慢悠悠的動作讓西奧博爾德覺得不耐煩了,他用力的拉了拉鎖鏈。結果女孩衣服的下擺被扯了起來,女孩的臉上浮現出羞恥的表情,她用憎恨的眼神狠狠盯著西奧博爾德。西奧博爾德對此毫不在意,毫無誠意的向老人做了形式化的道謝。之後轉過身,拉著鎖鏈,牽著女孩離去了。

不由自主的,老人看著兩人的背影。

難道說是打算放棄王子的身份開始經營妓院了嗎。

在心中,默默的提出這種無禮的疑問。

母親死後失去了後盾,只有妹妹這樣一根救命稻草的王子。被拉德所敵視,爭端的種子。

對他自己和艾賽維納而言,就這樣一去不返,都是最好的選擇吧。

從那個馬夫欲言又止的視線和態度之中解放出來之後,整個人變得神清氣爽。如果有話要說,那說出來不就好了,非要用鬼鬼祟祟的眼神窺視著自己,實在讓人難以忍受。早知道會這樣的話,一開始就選擇步行的方式了。

不過,事實上的確是幫了大忙。如果磨磨蹭蹭的話,不知道會給拉德怎樣的借口。

嚓嚓,是鎖鏈的聲音。西奧博爾德把從束縛著跟在自己身後亦步亦趨的女子雙手的手銬上延伸出來的鎖鏈,一圈一圈的繞在自己的手腕上。

「為什麼……?」

女孩低聲的哀怨道。

「為什麼我非要承受這樣殘忍的對待不可?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女孩的視線,停留在散發著黑色光芒的鎖鏈之上。

連接雙手之間的鎖鏈被調整到稍稍有些鬆弛的程度。如果說在到達目的地之前,她不能夠自己照顧自己的話,那實在是太辛苦了。在保證她無法逃跑的前提之下,這種程度就足夠了。

女孩目前的打扮,是失去了自由的奴隸模樣。

以奴隸商和奴隸的身份橫跨奧庫托斯,然後到達薩伯利馬萊,這是西奧博爾德想出來的計策。在奪取了對方的部分自由以使其不能逃跑的前提之下,同樣能夠避免引人注目的情況出現。

所以從這裡開始不能繼續坐馬車前進了。馬車本就是高價的物品,對於一個手頭的商品只有一名奴隸的年輕奴隸商來說,擁有這樣的奢侈品是很不正常的。只要身邊還帶著這個女孩,無論如何都要避免引人注目的情況出現。

西奧博爾德停下了腳步,目不轉睛的注視著前方,說道。

「希帕緹卡。奧庫托斯的所有人都知道這個名字。這是預告春天的花朵,對吧。」

女孩沒有回答。也不知道是不是對於西奧博爾德提問這件事情感到害怕,從鎖鏈繃緊了的感觸來看,身後的女孩放慢了前進的腳步。

雪割草。這就是女孩名字的意義。奧庫托斯王族,巴倫塔尼爾的公主。

西奧博爾德聽說鄰國的公主比自己年幼一歲,所以她年方二八。雖然用西奧博爾德給她的粗糙白色圍巾裹著頭部,還是不能完全把長及腰部的淺色金髮包裹住,從圍巾下方伸出來的頭髮隨著步子不斷地搖晃。

白皙的肌膚,臉型很小。儘管如此紅潤的面色和桃色珊瑚一般鮮艷的嘴唇還是彰顯著她的健康體質。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還是她的眼睛。明亮的紫色眼瞳,通過目睹過她美貌的詩人所創作的讚歌的不斷流傳,甚至在艾賽維納也是家喻戶曉。歌曰,「奧庫托斯的雪割草戀上了紫丁香之花。為了能與在春天綻放的丁香花相見,撥開了積雪露出了臉龐。於是看見了丁香花,把她的顏色刻印在了自己的眼睛裡。」

紫色這一在卡羅爾非常罕見的瞳孔顏色也引起了人們的興趣。他的母親並不是卡羅爾島出身,是從在奧庫托斯支配下的一個很小的離島嫁過來的女人。原本是統治著離島的家族的公主,在敗給奧庫托斯之後,作為停戰的條件而進行的和婚。是作為戰敗一方表示臣服意思的人質。然後她所生下的公主,從母親哪裡繼承了非常罕見的鮮艷眼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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