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狙擊手和炸彈魔之間的討論七月、第四個星期五
那是三天前的事。
狙擊什麼的早就落伍了。被當面說了這種話。
「………」
勉勉強強被雇來的狙擊手砂皿緻密為了賺生活費也只能閉口，不過在擦拭槍身上的灰塵的他面前，那女人還在繼續往下說：
「而且，狙擊不是經常無功而返嗎？五毫米子彈或是七毫米子彈，用這麼小的子彈瞄準頭部或胸部，這不是很沒用嘛。只要刮陣風，彈道就會有偏差，或是目標打個噴嚏，狙擊就會失敗。如果目標有防彈裝備保護，也有被目標保住一命的風險。」
「……」
這是個高個子女人，比體格結實的砂皿還高，而且纖細，或許可以說是模特的體型。雖說是個相貌相當端正的美女，但她並不適合這個工作。全身上下散出太奪目的光彩，對藏身會造成很大妨礙。
藏身，並不只是指穿著迷彩服屏息藏在叢林中。
例如在大都市裡狙擊的情況，就要混在人群中去往高處，狙擊完後再混在人群中離開。那傢伙就是不適合這種事。
史蒂芬妮·哥傑斯巴萊斯。
不要做暗殺者了，老實站到舞台上不是更好。砂皿這麼想著。
「嗯？砂皿，難道你在不爽？」
「沒有。」
砂皿低低的回應了一聲：
「只是，作為同行，那我問你，除了狙擊之外，還有什麼方法能在這種情況下除掉目標？」
砂皿咔嚓咔嚓的重裝著擦拭的很乾凈的槍身，用下巴指了指攤在桌上的地圖。那是典型的惡黨和圍著他們的護衛們的配置圖。
「想向華僑系組織進行超能力欺詐的笨蛋們。我記得他們是用『只要出資就能以不同於學園都市的方式來運作超能力開發機關』這樣的宣傳語來招攬金錢。你要怎麼把這傢伙結果掉？」
那不是能拿著利刃衝到面前的對象，也不是能讓人在車上裝炸彈的蠢材。最便捷的方法，就是在對方走出建築物坐進防彈車的幾十秒之間往他眉間打顆鉛彈。砂皿是這麼想的，不過……
「你是不是會錯意了？我並不是說狙擊的做法整個落後於時代，我只是說像砂皿你這樣使用狙擊來複槍太落伍了。再怎麼樣都不可能全盤否定各種格式的狙擊行為吧。」
「……」
「真的沒有不爽？」
砂皿再次回了句「沒有」，咔嚓一聲把拔出來的裝置又裝了起來，接下來向瞄準裝置伸出了手。
史蒂芬妮觀察著砂皿的模樣，又開口說：
「說到狙擊，不是沒有規定一定要用鉛彈嘛。現在這個時代有各種武器，在這上面下點功夫不是更好嗎？」
「你到底想說什麼？」
「老實說，發射導彈不是更簡單嗎？」
「………」
「什麼啊！砂皿你的表情在說這是邪門歪道！！說了吧說了吧，不過這不是更簡單嘛。狙擊的話只要離目標遠一點就會失敗，導彈的話只要落在附近地點，之後讓爆炸引起的爆風殺死目標就好了吧？就算有防彈裝備護身也沒關係，絕對很輕鬆！！」
「………哼。」
「你竟然用鼻子笑！！用來複槍狙擊再厲害也只有一千米的程度，但導彈的話可是能在五倍以上的距離之外狙擊目標，作戰範圍不是增大了很多嗎？」
「好了，那是你的工作，只要能用好自己弄來的東西就好了。」
史蒂芬妮氣急敗壞的甩下句「就算你不說我也會這麼做！！」，鏘的一下掏出像是新產品的肩負式導彈。看起來考慮到精密性和射程，她沒有選對戰車用，而是選了地對空的發射器………明明是要攻擊地上的目標。
「……完全是歪門邪道。」
「不用你管！只要確實可以殺死目標就行了！！」
這就是大約三日前的那段對話的全過程。
而此時此刻，史蒂芬妮·哥傑斯巴萊斯在砂皿緻密面前嗚嗚的抽泣著。
「………失敗了啊。」
「不是啦。」
「……新聞節目里報導了目標奇蹟般的生還吧。」
「都說不是啦！！」
史蒂芬妮搶過電視遙控器，朝砂皿丟了過去。
「我很正確的發射了導彈啊！連護衛的男人都一起咚的炸飛了！！包括撤退在內都很完美！！可是，那些傢伙們藏起了屍體，隱瞞了目標死亡的事實，竟然像那樣報道出來！！這很不公平吧？這樣不就拿不到報酬了，這不是違反契約嗎？！」
「………所以我不是也說了不要用導彈這種粗略的方法了嘛。」
「你哪裡說了啊？！這麼溫柔的話砂皿一個字都沒說！！」
砂皿一邊輕巧敏捷的躲閃史蒂芬妮的攻擊，一邊用遙控器換著頻道。不管哪家電視台，播放的內容都大致相同。
「所有電視台都一起說謊還真是災難呢，如果直截了當的弄出『屍體』來的話他們就不能這樣矇混了。」
砂皿像是累了般的「呼」的吐了口氣。
「對於委託人來說，目標實際上是活著還是死了都沒有關係，現在還維持著那傢伙『在社會上還活著』的狀態。所以，以各種意義來說，『確實的殺死目標』就是暗殺者需要的本領。」
「……欸？」
「我們特地的潛入警備森嚴的隊伍中，在眾目睽睽之下往目標眉間打上一槍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為了杜絕對方找借口的機會，這種不完美的方法才好用，特別是在腦袋上開個洞能達到最明顯的效果。落伍的方法到現在還有人愛用，正是因為這是非常有效的手段。真是的，愚蠢也要有個限度吧。」
砂皿把遙控器丟到附近，再把貼著自己的史蒂芬妮甩到一邊，繼續問：
「你打算怎麼辦？」
「欸？什麼怎麼辦？」
「………你已經慘敗了。在這種情況下要把『在社會上活著的』目標再殺一次是困難至極。某種意義上說，你弄出了個比目標活著時還要麻煩的情況。委託人可是有足夠理由反過來恨你。」
「嗚嗚。」
「你什麼都沒想過嗎？真是，已經超越愚蠢完全是個白痴了。」
看著又開始抽抽搭搭的史蒂芬妮，砂皿嘆了口氣，隨後他抓起了放在桌子上的裝狙擊槍的箱子。
「走吧。」
「哈？難道要逃之夭夭？！」
「委託人是華僑，跑到哪個國家都沒用，想生存下去就只能再殺一遍目標吧。」
「？」
史蒂芬妮不解的歪過脖子，砂皿用下巴指了指電視畫面。
「雖然覺得那是哪裡的記者寫的原稿和演技，不過在目標本人的個性上太具有說服力了……果然，只能認為他還活著。」
「欸——可是」
「你親眼看到屍體崩裂的瞬間了嗎？說不定被炸的那個是替身。總之，目標大概是想借這次騷動讓黑社會的傢伙們以為自己死了，防止繼續被追殺吧。」
「這個難道是機會？」
砂皿似乎同意了史蒂芬妮的話。
「太好了呢，托你這個廢物這種極其不成熟手法的福，目標得到了活下去的機會。讓自己有了被殺之實的殺手，可是比因為丈夫花心而揮舞沉重煙灰缸的主婦還低俗。換做我的話，不管在什麼情況下，都絕對不會用炸藥來當狙擊手段。」
「嗚哇哇！！砂皿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辛辣的？」
當然的了。砂皿在心中吐出這麼一句。
無論如何，接下來為了收拾身旁的白痴泄露攻擊的善後，他都不得不去做一次沒有報酬的狙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