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9 強奪

「……不用多說了。」

安娜絲塔希雅嬌艷的聲音傳入尼可羅的耳中。

「你可是朕從小帶在身邊,萬般疼愛的人呢!朕知道你是朕的私有物,也知道你不能離開朕。而這點你也很清楚,對吧?」

腦中傳來喀的一聲,肩膀同時感受到劇痛。他的手臂被扭翻過來,關節已經脫臼了。

「——唔!」

尼可羅強忍著疼痛,不讓自己叫出聲來。

這是以德克雷希特要塞內一間房間改建而成的皇帝寢室。房裡只點了油燈,光線不太充足,同時飄著香精和香草的氣味。就連安娜絲塔希雅也只穿著一件貼身衣物。這不是審問,也不是懲罰,不過是女帝無聊的遊戲而已。尼可羅若是叫出聲來,主子八成會開心地將他的腰關節一起拆掉吧。

「來吧,尼可徠,告訴朕,你為什麼讓那個杜克神之女和她可愛的騎士逃掉?說個能讓朕聽了開心的理由吧。」

安娜絲塔希雅小巧的身體坐在尼可羅身上。只要稍微扭動身子,脫臼的關節就會傳來有如火燒般的痛楚。尼可羅只能壓抑呼吸,思索著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最後在苦澀的感觸中得到結論,還是實話實說最能讓主子開心吧。

「因為嫉妒。」尼可羅呻吟著。

「喔?再說清楚一點。」安娜絲塔希雅興緻盎然地說著。

「我不希望安娜絲塔希雅陛下把那幾個可愛又漂亮的人放在身邊。因為不管我以前如何,現在都只是個醜陋的蓄鬍中年男子罷了。」

安娜絲塔希雅坐在尼可羅的背上笑彎了腰。一股地獄般的劇痛直衝尼可羅的腦門,他真的覺得下一刻自己的手臂就會整個被扯下來。

「儘管放心好了,朕不會再放開你的。你要陪伴朕一直到世界的盡頭。」

安娜絲塔希雅笑得肩膀抖動不已,同時湊到尼可羅的耳邊這麼說道。尼可羅聽了也只能在孱弱的呼吸中點頭。

女帝將腳從床上放下,對著寢室門外大叫。

「師團長!」

「……在。」

是艾格,他一直都在走廊上待命。尼可羅忍不住苦笑著。

(這到底是對我,還是對他的拷問呀?)

「追擊隊的報告呢?」

「是……托宣女王跟聖王國的兩名騎士搶走軍馬逃掉了……」

艾格的聲音聽起來有氣無力。我軍派出了軍犬追擊,卻在河川旁的森林入口處遭到敵人的攻擊,被殲滅了一個中隊。現在還沒有確切的消息,不過托宣女王和兩名騎士應該已經渡河逃到藍德夫要塞去了……

「喔?想必那些小狗們應該是又累又餓了吧。」

「……咦?啊、是,陛下說得是。」

這名女帝接著要說的話,尼可羅早已經猜到了,因此忍不住縮起了頸子。

「把那些追擊隊生還者的頭全部扭下來拿去喂狗吧。」

安娜絲塔希雅將瞠目結舌的艾格趕出去之後,一腳將尼可羅踹下床。尼可羅早已經趁機會把脫臼的肩膀接回,不料這時候被踢下床撞到肩膀,那股劇烈的疼痛又回來了。

「尼可徠,你會懷念那些傢伙嗎?」

安娜絲塔希雅舉起放在枕邊的火酒酒杯貼到唇邊,喝了一口之後這麼問。此時的她儘管背對著尼可羅,但尼可羅知道主子口中的那些傢伙指的是誰。

他心想,這時候不管回答真話還是假話,杯子恐怕都會飛過來吧。

「這個……嗯,我不知道再碰到他們的時候該露出什麼表情才好,所以我希望一輩子都不要再見到他們了。」

「哼。」

很意外地,女帝只是冷哼了一聲。一頭銀色長發落在身上,遮住了她的肩膀、背,還有腰。他覺得自己就好像一株長在黑暗之中,不知道陽光為何物的小車。

「那你可要好好想想,到時候碰面了要對他們說些什麼才好喔!那個不知道叫什麼名字的女人,等朕抓到就讓你來砍她的頭。」

如果是安娜絲塔希雅,肯定會這麼做吧!尼可羅試著想像,但他實在無法想像弗蘭契絲嘉被擄之後哭著求饒的畫面。

「你耐心等著,我要帶著全軍蹂躪聖都。」

安娜絲塔希雅說完之後,一口飲盡杯中的火酒。

馬車車窗外的街景耀眼得令人睜不開眼睛。

「可以把窗帘拉上嗎?」米娜娃向一同坐在車廂里的人詢問。這個車廂以四人對坐式來說非常寬敞,但身旁坐的是穿著簡易鎧甲、配著劍的吉伯特,對面則是寶拉和弗蘭契絲嘉,因此米娜娃覺得非常擁擠。

「你很久沒有回來了,不想看看自己的故鄉嗎?」

聽到弗蘭契絲嘉這麼說,米娜娃聳了聳肩。

「我從來……沒有把這裡當成自己的故鄉。」

她再度將目光轉向窗外。

白色與灰色的石造建築林立,景觀雖美,卻顯現出一種冰冷的無機質感。此時的他們身處在由軍樂隊和大批步兵領著走在前面的凱旋隊伍中,但路上卻看不到幾個居民的身影。大概是不知道該不該出來迎接吧?

這裡是聖都。

是米娜娃離開了十年之後重返的故鄉。陰鬱的冬季天空顯得非常冷清,喇叭和大鼓在耳邊徒勞地合奏著進行曲。

米娜娃終於還是忍不住把窗帘拉上了。

「外面的光線實在太刺眼了,眼睛都覺得痛。」

「在這種陰暗的天候底下?」弗蘭契絲嘉如此詢問。寶拉也一臉擔心地湊了過來。

「怎、怎麼辦?我配藥時明明很謹慎呀,事後的處置方式也都是依照尼可羅的說法去做的……唉呀,要是留下了什麼後遺症的話……」

那時候寶拉使用的毒藥雖說是緩效性的,但終究會蔓延到全身上下的每個角落,甚至有可能因此而失明。米娜娃用手拍了拍下寶拉的肩膀。

「沒事啦。我不會想吐,也沒有發燒了。才三天而已就已經恢複成這樣,再過個五天,這種身體上的倦怠感一定也會消失的。」

她說完瞄了一眼放在腳下的巨劍。

我還能上戰場。但接下來的戰場在哪裡,敵人又會是誰呢?

「真是太亂來了。要是當時身體能動的話,我絕對會阻止弗蘭殿下的。」

吉伯特忽然吐出了這麼一句話。他的傷還沒好,左手此時還綁著繃帶。

「這可是弗蘭想出來的作戰計畫呢!」

「所以才亂來呀!」

「對呀。」弗蘭契絲嘉在一旁輕輕地吐了一口氣。「我已經在反省了。那種程度的危險,怎麼能說是最危險的作戰計畫呢?」

「……現在是怎樣?」

「之後一定還會用到更危險的作戰計畫呀!」

馬車中的空氣彷彿忽然凝結了似的,沒有人開口說話。

據說札卡立耶斯戈、聖卡立昂等等——公國聯軍的主要城市現在全都因為贏得勝利而熱鬧地歡騰著。因為聯軍不但不費一兵一卒便得到了哈德利雅奴斯要塞,還受聖王國政府之邀被招待到聖都。不過,弗蘭契絲嘉知道這不是什麼勝利。她為了令聖王國允諾能讓米娜娃入城,讓之前的停戰協商會議整整拖了三天。安哥拉軍隊又開始發兵進攻了,花了三天才達成這種協議,真的是非常浪費時間的事。

(結果弗蘭她——)

米娜娃望著眼前這名已經達成大半野心的女孩。

(只是暫時姑息著自己的敵人,把心思放在更強大的敵人身上而已。)

不知道她的想法是否被看透了,只見弗蘭契絲嘉抬起頭看著她,點了點頭。

「……只要想辦法向上爬就好的情況,只能到這裡為止了。」

她回過頭,拉開自己和寶拉身後的車窗。這是馬車正面的車窗,從這裡剛好可以透過車夫的肩膀看到飄揚著紫色旌旗的城堡,還有好幾座宏偉的尖塔。

米娜娃環抱住自己的肩膀,低下頭去。

這裡確實是她的故鄉。她一直抱持著不再回來,也不想回來的想法,懷抱著罪惡感將自己的妹妹丟在這裡。

(結果我還是回來了。)

「蜜娜,你發現了嗎?」

弗蘭契絲嘉壓低了音量詢問。

「王配侯殿下很可能知道克里斯現在的狀況喔!」

米娜娃點點頭。弗蘭契絲嘉和米娜娃曾經詢問過格雷烈斯好幾次,但格雷烈斯始終很不自然地將話題帶過。由此看來,他肯定知道些什麼吧?

「也許克里斯受傷了。」

寶拉用明快的聲音近乎刻意地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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