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蓋不住顫抖。
後背冷汗涔涔而下。
心中充滿了恐懼,身體也變得無法動彈。
令人無法忘卻——但是是戰敗的苦澀回憶,至今仍清晰可見。
如果說與他的戰鬥是自己人生中最大的失敗。那麼毫無疑問,眼前的這個怪物就是那次戰鬥的勝利者。
雖然這是一次很好的復仇機會,但自己根本不想和他再戰了。
不是因為實力不濟,自己強大的力量與當時相比,已經有了天壤之別。
可即便如此——
想起來了,當時的記憶——自己在猶如外科手術般的精密攻擊下變得體無完膚,對手令人無法理解的力量使自己產生了絕對的恐懼。
現在已經明白——當時的自己的確是在進步,卻逐漸變得自負,確實需要有人來挫敗自己。
可以說,當時的戰鬥就是很有效的手段。
可以理解,理性已經接受了事實。
可即便如此,自己還是會不由自主地這樣想。
——不管怎樣,都應過去了。不是嗎?師父。
「好久不見,和麻。」
朧向終於再次相遇的師弟笑著說道。
「……您好。」
相反,和麻的聲音依然陰沉。
「我聽說過很多傳聞,你可大顯身手了。」
「……不敢當。」
和麻結結巴巴地答道。朧從正下方抬起頭,盯著和麻的臉。
「你之前都幹什麼了?」
「什麼——是指……」
朧望著不解的和麻,就像老師看著自己交出的成績不好的學生,發出一聲嘆息。
「追討敵人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吧?」
「……啊,基本上。」
「那為什麼還不回去?」
「回去?」
和麻差異的歪起頭。
「如果你問我『回哪兒?』的話,我可真生氣了。」
「……」
朧明亮的笑容彷彿被釘上了一根釘子,和麻收住了後面的話。
「如果要我回到師父身邊,我是不會回去的。」
和麻認為如果有機會的話,應該去問候一下師父,但那裡已經不是要「回去」的地方了。
因為和麻從最初並未想要成為仙人。
通過短短几句話,朧已經清楚了和麻的意圖,嘆息著搖搖頭。
「你可真是……你空有一身才能卻不惜浪費,難道你不覺得對不起那些真正努力的人嗎?有史以來,你是第一個擁有將仙術和精靈魔法修鍊到相同火候的人。雖然我不知道你是契約者還是什麼,但精靈術師究竟只是精靈的奴隸而已。「
聽著師兄過於坦率的感想,和麻露出一絲苦笑。
對於拋卻俗世、僅僅追求實現自己這個『個體』的道士們來說,的確很難理解精靈術師立志於精靈相融合的思想。
縱觀自然界,數量縱多、成群結隊的肯定是「弱小」生物。作為個體的能力越高,也就逐漸失去與他人協調的必要。
他們的師傅——喝酒、賭博、玩女人,咋一看是很世俗的個性——但假設將他在絕對孤獨的空間中流放一千年,即使這個空間中除了他自己,連微生物都不存在,他的精神也不會出現一絲罅隙。
那是很值得讚賞的,可當時的和麻不認為需要變得那麼強大。
「不管怎麼說,我可沒有時間花一百年去培養力量。」
因此,和麻現在追求的是,如何最大限度地發揮出現有的力量。不是長生不老,而是作為其副產物出現的力量控制法,以及通過不斷實踐所錘鍊的戰鬥技巧。
——所有的一切,都是用來殺掉一個人的。
可即便如此,朧還是無法認同。
「你現在就有時間吧?這可不是你完成任務還不回去的理由。」
「……」
和麻可不認為任務結束,就應該費勁地修行。
但和麻沒有直接這樣說,而是略微婉轉的提出了異議。
「人為什麼要長生不死?」
「反了吧?既然能夠長生不死,人為什麼還要去死呢?」
朧反問道,覺得自己的話理所當然。
「我已經或了近百年,可從來沒有想過『已經夠了』。我不會甘心滿足於不到千年的壽命,我一定要得到永生。
——你也有資格去努力的。「
「真不巧,即使我有這樣的資格,這樣做也不適合我。」
和麻滿不在乎的聳了聳肩。就算能夠長生不死,他也沒有那麼多事想要做,肯定活不到五百年就會陷入無聊中。
「真是的,你身為師傅的徒弟卻這樣想,你不覺得羞愧嗎?」
這句話令和麻真地感到很意外,和麻坦率地問道。
「你認為我俗人時的名字就『一去不復返』了嗎?」
「所以說你什麼都不知道。」
朧斬釘截鐵的說道。
「……這些事就算了,你也該回答一下我的問題了吧。」
關於這件事,和麻根本就沒有反駁的餘地。他避開朧的追問,開始轉移話題,讓隴回答他開始提出的問題。
為什麼朧會在日本,並且成了煉的同學——
「你沒聽煉說嗎?」
「是因為師傅的寶庫被偷了?」
「哈哈,不是的。」
朧笑著搖了搖頭。
「是我的倉庫被洗劫了。」lon
「……還有這種不知死活的傢伙?」
和麻一邊回答道,一邊用批評的目光注視著朧。朧聽出了他話語中的譴責之意,聳了聳肩。
「我可沒說謊。那時和煉一起收回的劍的確是師父的作品,只不過,我並沒有說明那把劍當時是存在在我的倉庫中啊?」
這傢伙的意圖是他並沒有說謊,可也沒有完全說出來的。他有意將人誘導到容易誤解的方向上來,並絲毫沒有認錯的態度。
「你為什麼要接近煉呢?」
「我遇到煉純屬偶然。」
和麻問的可不是這件事。
「為什麼要轉學到煉的學校?」
「我想和煉交朋友。」
「——哈?」
和麻用充滿懷疑的目光看著師兄。
「你說的朋友,是指被剝奪自我意識,完全按照你的意願行事的人嗎?」
朧微笑著說道。
「看來有必要和你好好談一次了。」
「不好意思,我不熟悉師兄家鄉的俗語。」
和麻也笑著答道。
微有暖意的空氣在二人之間流動著。
「這樣說起來,煉的確說過。」
突然朧好像想起了什麼,輕聲嘀咕著,可只嘀咕了一句便沉默下來,不再說話。
面對朧無聲的狀態,和麻催促道。
「什麼事?」
「他說我和你很像。」
咣!
和麻猛擊了一下身旁的石燈籠,像要立馬發作。
「——那是什麼意思?」
「不,沒什麼。」
和麻用乾澀的聲音回答道,再次嘗試修正軌道。
「總之,我知道你是不會爽快地明說了。」
「不,我真地沒有什麼目的。」
和麻無視朧的戲言,朧有什麼目的都不管了,重要的只有一件事——
「我不知道你在日本準備做什麼,但是——」
和麻直視著朧,告誡道。
「我不允許你傷害煉。」
「——」
朧可愛地歪著頭,仰視和麻。他的眼神略微、但又發生了根本性變化。
「——哎?」
吸入光線的漆黑瞳孔捕捉到了和麻。
那是拋卻人的屬性,志在超越人類的怪物之瞳。雖然朧還保持著少年的外表,但顯露出本性時的壓力頓時充斥著整個空間。
「『不允許』?你是在對我說嗎?」
朧含笑問道。聽口氣,朧確信自己擁有絕對的優勢。
相反,和麻變得無語。但是,和麻沒有表現出屈服的意願,而是從正面抵擋住了朧的視線。
在這一點上絕不讓步。如果讓步的話,就沒有活著的意義了。
不會再次失去,不會讓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