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VIII、o surdato nnammurato熱戀中的士兵

半年前,那個名叫淚眼路卡的男人死亡時,布加拉提曾被命令調查事發背景。路卡是組織成員,卻自己拿鏟子打爛了自己的腦袋,死因可疑。當然,對外是定調為吸毒致死,不過為了小心起見,還是得查清楚。

福葛認為,讓布加拉提去做這種無聊的工作根本不可能升為幹部,所以就對他提議「讓我代替你去調查吧」,不過個性認真的布加拉提最後還是自己出馬了。

後來,福葛總覺得這件事似乎根本沒有了結,也不知道布加拉提到底有沒有去查。數日後,當時身為幹部的波爾波就在獄中自殺,於是布加拉提取代他成為幹部,大伙兒展開特莉休的護衛工作,而關於路卡的芝麻小事也沒人在討論了。

(不過——現在回想起來……)

理應去調查這件事的布加拉提在返回後,提起了一個從來沒提過的少年,還說「不久後他可能會加入我們」。老實說這令福葛等人感到很疑惑。

「怎麼回事啊?是個怎樣的傢伙?」

納蘭迦衝動地問,結果關於這個話題,布加拉提只說了句「沒什麼」就敷衍過去。

「不過,我覺得可以相信他。對此不滿的傢伙就去其他小隊吧。」

布加拉提連這種話都說出口,害大家非常不滿。像阿帕基就很生氣。

「喂喂喂,說這種話太難聽了吧。我們雖然很信賴你,但對那個根本沒看過的小鬼一無所知啊?」

阿帕基逼問著,不過布加拉提並沒有改變立場。

「你們既然相信我,就應該也能相信他。」

他如此斷定。

「這樣的話,在他成為夥伴前,先讓我們調查一下怎麼樣?」

「沒那個必要。」

「你不覺得這樣太武斷了嗎?」

米斯達綳著臉,哼了一聲。

雖然所有人都抗議,但布加拉提的態度卻非常頑固。

「這事已經決定好了,不會更改。」

他以這番話結束討論。這種狀況很詭異,完全不像布加拉提以往的行事作風。

(現在回想起來——那時候一切都已註定了。)

他邂逅了那個傢伙,做出了改變人生的選擇。沒錯……就跟福葛遇到布加拉提的情況一樣。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就某種意義而言,布加拉提的轉捩點比組裡任何人都晚發生。其餘所有人都是跟布加拉提相遇後改變的,只有布加拉提自己……是遇到那名少年後才體會到那種感覺。

大家一直都很依賴布加拉提,也很信任他。認為只要有他在就沒什麼好害怕的。

結果,這種單純的心情,布加拉提自己之前卻沒經歷過。

那是一種憧憬某人,想把未來、夢想都託付給對方的心情。

*

……生死決戰後又過了一周。

「咳、咳咳……」

福葛的咳嗽聲在昏暗的餐廳內響著。

一大早的營業時間前,店裡沒有其餘客人。領他就座的服務生也不知上哪去了,只留下他一個人在這裡。

朝陽自大窗子的窗帘縫隙中灑入,除此之外店內沒有任何照明。

始終開啟的收音機播放著『古典音樂的旋律』這個節目,曲子則為多尼采蒂所作的『我是多麼地愛你』,那是一首輕快甜美的民謠。

「咳咳……咳……」

儘管來了餐廳,福葛至今還是無法進食。就算病毒在一瞬間都死光,但口腔內還是受了病毒嚴重的破壞,氣管的皮也脫落了。由於不能吞咽食物,這一周來他都是靠打點滴攝取營養。肚子上的縫線當然也還沒拆掉。

雖說身體處於如此虛弱的狀態,他還是得聽「組織」的召喚。

處罰也差不多該下來了吧。基本上任務是完成了,但會被如何評價,福葛便無法判斷了。他也不清楚今天是誰會來見他。搞不好根本沒人來,而是以另一種方式通知他。

「咳咳、咳……」

他試圖止住咳嗽,但怎麼也辦不到。血從口中流出,他拿出手帕想要擦掉。結果他那顫抖的手卻把手帕摔在地上。

(啊,不好——)

他屈身撿拾手帕岫

就在這時——在收音機的廣播節目樂音中,混雜了一個「喀鏘」的碰撞聲,那想必是來自背後的桌子,而且是因盤子與叉子接觸所造成。

福葛將視線移過去,不知何時,那裡多了一個客人,對方正用叉子戳著裝滿料理的盤子。

客人是一位少年,生著金色的捲髮,佩戴瓢蟲胸章。

福葛認識這位少年。啊,不,其實也不算認識。他們曾經共同行動,相處的時間還不滿三天。

即便如此,他對這位少年卻永難忘懷。那是因為少年擁有一種……光明與黑暗同時並存的神秘氣質。

「……」

相對撿拾手帕到一半卻僵住的福葛,少年露出了有點不滿的表情。

「話說回來,真受不了啊——」

少年主動開口說話。

「——」

「這裡的主廚料理技術是最好的,但為什麼老要推薦我雞鴨的料理啊?我明明說了我不喜歡雞肉——他卻強調『沒吃過這麼飽滿有風味的肉可是人生一大損失啊』……不過他的章魚沙拉倒是非常好吃。」

少年邊說邊亂戳盤子上的菜。

「這道爐烤雞肉馬鈴薯就是他大力推薦的,我根本沒答應,他就硬是端了上來,該怎麼處理才好……不吃那傢伙大概會生氣吧。」

「……」

「味道是挺香的。你認為呢?啊,你該不會本來也很討厭雞肉吧?」

被這麼一說,福葛猛然醒悟。

幾秒鐘前他還因喉嚨出血,導致幾乎聞不出任何氣味,結果他現在卻能聞到橄欖油炒大蒜和洋蔥的濃郁味道。

他把手放到嘴邊——剛才還在痛的部位已經沒感覺了。鬆脫的牙齒也恢複了原貌。

(這、這是——)

此外,先前掉落的手帕也好端端在地上捲成一團。他撿起手帕打開看……裡面有一條染了茶色花紋圖案的線。

那條線原本應該要縫在他的肚子上。

籠罩全身的痛苦幾乎完全不見,傷口也全部癒合了。

「這——這種能力……」

操縱生命。

那是少年的〈黃金體驗〉能力。

究竟是何時、如何辦到的,福葛完全不知道——兩人的實力過於懸殊。簡直是處於完全不同的次元……

「……」

福葛茫然地抬起視線,少年正把叉子送入嘴裡。他咀嚼了幾下,露出不太好看的表情。

「味道還不差……不過我就是不喜歡,可能是受到小時候的心結影響吧。我記得小時候,媽媽就只塞給我烤雞肉串當晚餐吃。你知道什麼是烤雞肉串吧?在日本的食物中,是拿來當配啤酒的下酒菜。那種串燒可是用尖尖的竹子插起來,不覺得小孩子很容易戳到嗎?那可真是痛苦的回憶。雖然人們總說要克服這種恐懼,但實際去做還是很困難——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嗎?」

「……」

「不過,討厭這種蓬鬆的口感或許單純只是個人喜好吧。我總覺得這就好像咬了一口沾了機油的海綿一樣——」

少年邊說邊大嚼著他討厭的料理。

「喬……」

福葛欲言又止。真不知該如何稱呼他。現在應該要叫他老闆才對?

「啊,關於那個——從現在起叫我『喬喬(GIOGIO)』吧。」

少年點點頭並這麼說道:

「叫老闆的話,總覺得我繼承了迪亞波羅的身分。從今以後,我需要一個嶄新的風貔。名字最好是簡單又能琅琅上口的,對吧?」

然而叫那個綽號似乎又比叫名字更親密了些。福葛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對方。

喬魯諾·喬巴納——

果然那位少年還是深不可測。

「那麼——福葛。你應該已經發現很多事了吧?」

喬魯諾放下叉子,用濕巾邊擦嘴角邊問。

「對我而言,我有回答你的義務。好,你儘管問。」

「那、那個——」

福葛依舊說不出話。收音機這時再度傳出歌聲。先前的曲子已不知不覺放完了,現在是另一首歌。那是一個女人唱的歌。

「……啊?」

福葛嚇了一跳。他記得這個聲音。初次見面時,對方冷漠地說了句『我並不是想看你的裸體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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