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回蕩大地的漸弱雨聲 Code1 Rain

為了聖女哀嘆又心焦,

舉杯痛飲藥草酒。

讚揚推崇那悠古詩人,

啜飲來自遠古的綠酒。

一台汽車在地表裸露的馬路上賓士。二十分鐘後,車子來到位於淺山地帶的圓形廢棄工地入口,在此停下。

車色轎車在趕往此地的途中,不知碾過多少個水窪,濺起的泥水將車輪弄得又灰又臟。輪胎壓境的馬路,也因為昨日豪雨的沖刷化為泥濘地。

副駕駛座的車門打開,一雙皮靴踩上爛泥地。

零時下車後,緊接著坐在后座的夜色及負責駕駛的伊歐塔也跟著跳下,一行人不約而同地望向廢棄空地的中央。

這裡仍是未開發的砂礫地帶,黃土上僅有幾叢雜草點綴出綠意,一棵嚴謹種植的杉木座落在遠方,鄙視這片荒土。這塊建築用地十分寬敞,足以建蓋一、兩幢豪宅,但是此處卻連一座工寮都沒見著。

很顯然地,這裡曾經為人所開發,途中卻因為某個原因而中止,最後遭到世人遺忘。人們未經深思熟慮的行為,為這塊土地增添一股陰森的氣息。

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無庸置疑的,現場飄蕩著異樣的氛圍,但這並不構成開發中止的理由;更為明確的原因,現在正如實呈現在零時等人面前。這塊在山中孤立出來的奇異空地,彷佛就是為此而生。

「……開什麼玩笑。」

零時壓抑著情緒發出低吼。

大雨沖刷的痕迹還未自這塊士地中消退,只見廣場中央有個大窟窿,形狀剛好像個淺盤。然而這個巨大的圓盤所承裝的並非熱騰騰的湯品,而是堆積如山的死屍。

雨水使吹來的風飽含濕氣,但零時等人嗅不到土壤或是雨水的氣味,現場只有濃烈的血腥味與屍體腐敗的惡臭撲鼻而來。

夜色倚在車上,側眼瞭望這塊窪地。以人形為個體高高堆起的小山丘後頭,是慘白雲朵簇擁的陰天;矮丘孤立其中,看起來就宛如某種剪影。之所以像個黑影,並非逆光所致,而是因為人體浸泡在血水與泥濘之中。

「看來那則通報不是胡謅的。」

昨夜,山中驚傳不明槍聲,住在山麓地帶的某位男性證人白天前去勘查狀況,然後發現了一片陌生的廣場……目睹了這個地獄景象。

一般員警接獲報案之後,警方上層調出汪達·傑確認事發當時的影像,並即刻斷言這起慘絕人寰的屠殺非人類所為,於是,案件很快便轉交由不死管理警察進行更進一步的調查。

接獲通知時,夜色首先對一般員警草草脫手的態度感到錯愕,但是來到現場後,他瞬間恍然大悟。沒有錯,人類的確不可能犯下如此大規模的屠殺。

聽說男人報警的時候,在電話里嘶聲哭喊,幾乎陷入精神錯亂。

這也是在所難免啊。夜色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伊歐塔呆若木雞地喃喃自語,他實在沉不下這口氣。

觸目驚心的地獄景象躍入眼帘,任誰都難以在一時之間相信這是現實。這座屍體山裡,少說被棄置了數十人的遺骸。義憤填膺之餘,發自內心的恐懼感也交相襲來。人類的遺體竟然被當成垃圾般隨意丟棄!

「難道這裡是阿特密斯專屬的棄屍地!?」

特意將殺死的人類丟棄至荒山野嶺,彷佛在掩埋垃圾一樣。

「他們才沒那麼親切咧!」

零時狀似反胃地吐了個舌頭,邁步往凹坑走去,往裡頭窺視,不出一秒便將頭扭開,臉上寫滿了驚愕與恐懼。

深度估計不達的公分,凹陷處的底郜還殘留著些許雨水未乾,墊底的遺體毛髮漂浮糾結在紅黑色的泥水上。

「……要從中找出倖存者真是絕望的任務啊。」

潮濕的風中隱約飄蕩著死者的氣息。夜色戴上手套,將倒在地上的其中一人翻轉過來。他所觸碰到的手臂既冰涼又僵硬,此人顯然已氣絕多時。

「是槍殺。」

遺體的胸部、腹部及腳部皆留有貫穿性的傷口,從傷口流出的血水已經凝結成膜,宛如沾黏在衣服上的皮膚一般。

零時也跟著翻動檢視眼前的遺體。

「這位是砍殺。難道下手的不只一人?」

「等、等等啊,零時哥、夜色哥!隨便觸摸遺體,等會兒監識組的人又要發飄了!」

伊歐塔慌忙上前阻止他們輕率的舉動,但才前進一步就被慘不忍睹的景象嚇得打退堂鼓。為什麼兩位學長還能面不改色地拍著手套上的泥土呢?伊歐塔簡直不敢相信。

「安啦,反正汪達·傑有留下攝影紀錄,而且負責監識的人是那那伊嘛。我們兩個的指紋他不用比對就知道了啦!」

回想起那位任職於監識組的多年損友,零時放緩腳步彎腰檢視現場。

在後方卻步的伊歐塔眼睛睜得又圓又大,心裡正為熟識的監識官——那那伊神準的判斷力驚嘆連連。

「指紋不都是毫釐之差嗎?他竟然能一一記得……那那伊哥實在太教人敬佩啦……!」

怪不得俗話說「不能以貌取人」。

零時一邊避開遺體與污濁的積水深入現場,一邊微微聳肩。

「唉——隨便啦。」

「咦……等等!?零時哥,你是不是在敷衍我!?」

「哎呀、哎呀——別板著一張臉嘛。人家可是那那伊耶,說不定真的記得……呃!?」

零時轉過頭去,眼神為之一變。

夜色與伊歐塔位在淺坑的對岸,從零時的方向望過去,兩人的後方不知何時站了一名男子,乍看之下很年輕,大約與伊歐塔同年。

男子一頭褪色的褐色長發隨風飄揚,眼神兇狠地瞪著零時的方向,並迅速抬起一隻手,手中握著一把槍。

「果然上鉤了啊,不死管理警察。」

他一開口就是一句輕蔑,零時也不甘示弱地迅速拔槍。

「你是阿特密斯嗎!? 」

具有永恒生命的阿特密斯聲稱自己是神的寵兒,有義務要消滅落伍的人類,並且不分青紅皂白地展開殺戮。

「我就知道是你們乾的好事!」

零時的嘴角泛起狂傲的微笑,同時以嫻熟的動作為槍枝上膛。即使天空灰濛濛的,金槍依然耀眼地張顯自己的存在。

「警察偶爾也會開竅嘛。」

數步之遙的淺坑上,有一把銀槍靜靜地散發著光芒。那是夜色專屬的銀槍。

「鷺宮零時和美娘夜色嗎……」

「正是!我們在阿特密斯界已經出名了是吧!」

舉槍釋出殺意的男子狠狠瞪著零時。

「真巧。只要把你們宰了,我在普雷提斯就可以一舉成名啦。這樣一來上面就會注意到我!」

「喔?原來如此,不但紅遍阿特密斯界,還在普雷提斯內快速竄紅啊。」

夜色半開玩笑地冷眼揶揄,同時取出子彈。別看它只是一顆小巧的金屬子彈,一旦注入使用者的靈魂,它將化身為足以擊碎不死之軀的最強武器。

「上羅,零時。」

「喔!」

隨著搭檔老神在在的一聲吆喝,夜色親吻子彈。子彈本該有的冰涼金屬質感頓時透出微溫,夜色迅雷不及掩耳地將銀色子彈填入彈倉。

「去死吧!!」

現場立刻爆出兩聲槍鳴,彷佛要阻攔夜色的行動。那是震蕩腹腔的低沉爆破音。

第一發子彈從夜色的身旁擦邊通過,第二發子彈則在零時的腳邊炸裂。零時在千鈞一髮之際閃開,泥砂與血水的混合物霎時在眼前飛散四溢。

阿特密斯的咂嘴聲從遠方傳來。

緊接著響起的響亮金屬聲奪回了零時的注意力,那是夜色完成射擊前置作業的信號。

「不好意思,你打擾到我們工作了。」

現場響起另一道清脆的槍鳴,一枚散發熱力的金屬子彈飛向零時手中。注入夜色少量魂魄的子彈不偏不倚地滑入零時的彈倉。零時氣勢萬鈞地扣緊彈倉,扳下擊鎚。

零時的金色槍口與阿特密斯的黑色槍口瞬間交鋒,兩人一致向後大退一步,接著再度傳來兩道不整齊的槍聲。

「————!」

零時射出的子彈神准地貫穿阿特密斯的眉心。不死之身的男人發出慘叫,身體隨即失去平衡。

他朝後方筆直倒下,中彈的地方化為黑炭,逐漸擴散、剝落。永生不死的阿特密斯不會「死亡」,等著他們的唯有「消滅」一途。

分崩離析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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