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
眼前全是教人睜不開眼的光芒。
衝擊降臨,振動耳膜,麻痹全身。
可是我沒死,又獲救了。
在只能稱作『奇蹟』的關鍵時刻,『他們』出現了。
海人、將,還有猛丸。
身體已經傷痕纍纍、要站著都很勉強了,仍舊執意來救我。
他們一定使出最後的力量了,三人都跪坐在當場。
『……嘿,看來我們趕上了。』
『多虧有我的瞬間移動力啊,你們……』
海人和將的聲音沙啞。
『太好了……翔……』
猛丸則是連眼睛都睜不太開的模樣。
『我發誓捨命保護你……果然沒食言……』
負傷拚死守護我的三人,就在眼前。
麻耶的眼睛,已經不再睜開。
條威不曉得在哪裡。
也許是遭掉落的隕石直接命中了。
我心中沸騰起一股悲傷與憤怒。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不要變成這樣!不允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看我送你們上西天!』
頭上傳來百百路樹的笑聲。
『就讓一切結束吧!這樣不是很好?我和你們都是多餘的呀,即使這個世界繼續存在,也不需要我們!』
百百路樹飄浮在夜空中,雙手朝向天空。
在他的動作召喚下,無數的流星降落。
轟炸而來的隕石。
卷上天的沙塵、折斷的大樹、水、岩石、房屋殘骸,全都成為超能力怪物百百路樹潤的兇器,朝我們飛來。
『讓一切結束吧!結束!這樣做對這世界最好!來吧,讓時間倒轉,類別零!狠狠地把時間倒轉到你滿意的時刻!也許時空會因此而摧毀到什麼都不剩,連同我和你不見容於世的強大力量一起摧毀!哈哈、哈哈哈哈!沒錯,把那時候的事情也全部歸零!類別零在的正是時候啊,對吧,馳翔老弟!』
他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可是,或許一切真的是我不對。
——不是!不是那樣!——
腦袋裡聽到聲音,是綾乃的聲音……?
『都是你不好,事情才會變成這樣。』
『是我……不好……?』
——沒那回事,翔,你什麼都……——
『是啊,沒錯,不好的人是你,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個錯誤。最教人無法饒恕的,就是你能夠隨心所欲胡亂逆轉時間!』
『我……把時間……』
——不可以聽那傢伙的鬼話!——
『對,你不知道嗎?我來告訴你吧,你擁有倒轉時間的能力!你是「時間迴轉超能力者」!』
『時間迴轉……我……』
腦子一片混亂,無法理解。
總而言之,錯的似乎是我,都是我的關係,大家才會……
——不可以,翔!拜託你不要感覺悔恨。——
『稍微有點責任感了嗎?哈哈哈哈,那就快點倒轉啊!倒轉到你覺得可以的時間為止……我媽舍下我死掉了……就回到那時候吧!沒錯,就算失敗導致時空毀滅也無所謂。我已經什麼都不需要了!』
百百路樹說話的同時,所有『兇器』朝我落下。
結束也可以,繼續也無所謂。
或者,我應該讓一切重來?
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來人啊,告訴我。
『閉嘴——!』
吶喊聲響徹『死亡森林』。
是條威。
——條威……是條威嗎……?——
綾乃喃喃地說,臉上的表情彷彿見到神或惡魔。
我也是同樣的心情。
眼前的不是我和綾乃認識的條威。
現在不管是讀心術超能力者或預知能力者,這些分類都沒有意義了。他的身體沸騰起一股能量。
像太陽日晷般噴出的能量,看來宛如翅膀。
那是火紅燃燒的憤怒。
他迸出精神波翅膀飛行在高高的天空。
爬升到與百百路樹等高的位置後,對他伸出猛烈燃燒的火焰之掌。
『等你很久了,條威。』
百百路樹湧出敵意,以同樣姿態迎戰。
他們兩人到目前為止,應該未曾正面交鋒過才對啊。
不對,他們甚至沒見過面吧?
可是,兩人過去一定有什麼淵源。
某個相似的淵源。
不曉得為什麼,我能夠清楚感覺到這點。
『你早該在那時候死掉的。』
條威的語氣充滿憐憫。
『那時候』——條威這麼說了,他們兩人果然以前曾經……
『該死的是你,條威。』
百百路樹的語氣也相同。
他們彼此同情地凝視對方。
『沒錯,我和你都是,百百路樹,如果當時我們誰都沒活下來,即使翔是類別零,也不會演變到現在這地步。對,海人、將,當然還有猛丸都是……在那時候……』
『結果仍然會一樣的。即使我死了,一定還會有其他人做出同樣的事情。因為每個人都有後悔不完的過去。明明過去已經過去、現在是現在了,仍然無法停止後悔。這就是人類啊,我說錯了嗎,條威?』
靜止在空中的兩人身上,充滿幾時爆發也不奇怪的敵意。
如果爆發的話,鐵定阻止不了。
百百路樹和條威兩人一定會全力出盡自己的超能力波,來個硬碰硬。
要是真的如此,就沒人能夠阻止了。
他們會把彼此的一切全都抹去。
『你說得沒錯……』
條威的表情滿是苦澀,開口:『同樣的事情仍然有可能發生,但是,只要沒有你這個怪物,情況……』
即使距離這麼遠也能知道,條威在哭。
然而,那淚水正是最後的開關。
『百百路樹,唯有你我無法認同!』
——不可以,條威!——
綾乃最後的吶喊,他們大概都沒聽到。
轟!火紅燃燒的火焰和青白色的冰冷閃光同時迸裂、糾纏,四周彷彿慢動作重播了電影中看到的原子彈爆發瞬間。
能量一下子降臨在我們腳邊,森林的樹木、空氣、黑暗,全都被吸進去了。
條威還在那個夢裡。
彷彿是前世,又好像是遙遠的未來。
即使經過數千年光陰、流逝數萬年的歲月,同樣的記憶仍存在於『自己』這個『生命』之中,不曾間斷。
那時候應該沒有『翔』這個名字。
也沒有『條威』這名字。
可是,自己的確和他有著共同的前世。
這記憶經過無數次誕生與死去,仍舊深深滲入某處留下。
我的朋友,總有一天,我們會再見面……
逐漸淡去的意識中,條威微微一笑。
後來經過了多久?
醒來時,我已經站在校門前。
時間已接近黎明時分。
我沒印象自己走出戰鬥發生的森林。
一定是綾乃的靈魂附在我身上,把失去意識的我帶到這裡來。
走過校門,天空中仍掛著極光和微微的曉光。我看到坐在校舍入口處的燈山姊,和靈魂已經回到身上、睜開眼的綾乃。
『……燈山姊……綾乃……』
我踏著快要昏厥的腳步走近她們。
『翔……』
講到這裡,綾乃說不出話來。
親眼看到那場戰爭的綾乃,一定也想不出能夠對我說什麼話。
當然啊,因為都怪我,大家才會……
哭不出來。
情緒已經超越悲傷,只剩下無藥可救的絕望填滿我的身體與心。
『我該怎麼做才好?』只能吐出這句話。
我稍微明白自己的力量了。
只要使用這力量,或許就能夠讓時間倒轉、讓一切重來,避免最糟的結局。
可是在此同時,這個世界本身會發生矛盾。
燈山姊說過,『時間悖論』可能會引發難以想像的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