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你聽到 calling you 一卷全

《只有你聽到》乙一

「CallingYou」「ザ.スニーカー」2000年4月號刊登

*1*

我恐怕是這學校里唯一一個沒有手機的高中女生了。而且,我沒唱過卡拉O.K.,也沒拍過貼紙照,連我自己都覺得我這樣的人真是罕見極了。

雖說校規禁止,但是校園裡幾乎是每個人都有一部手機。老實說,每當同學在教室里亮出手機時,我的心就平靜不了;每當在教室聽到來電音樂時就覺得自己被拋棄了;一看到大家都沖著那小小的通訊器講話,我就再次意識到:我沒有朋友,連一個也沒有。

教室里所有人都通過手機網路互相聯繫著,而我卻被摒之於外,好像大家正手拉手圍成一個圈在開心笑,只有我在圈外,無聊地踢踢小石頭。

我也想跟他們一樣擁有手機,只是知道世上任何一個角落都不會有人給我打電話,我不用手機也是這個原因。世界上已沒人跟我一起唱卡拉O.K.,也沒人跟我一塊拍貼紙照。

我口齒笨拙,只要有人跟我說話時,我的態度就不期然生硬起來,我會冷淡地敷衍他,以免別人看穿我的軟弱。我不知道該怎樣去回應對方的話,所以只是含糊地笑笑,讓人沒趣。為怕重蹈覆轍,我只好與人保持距離,盡量少跟別人談話。

我曾分析過造成這一切的原因,最後認為:也許我把別人的話過分當真,明明白白是開玩笑的話,那還好說,若對方說的並不是真心話而只是社交客套時,我就不能立即反應過來。無論跟誰講話,都只會一板一眼地回答。待周圍的人失聲而笑時,方才明白原來對方是在開玩笑。

「你這個發行可真漂亮啊!」

小學時,短髮的我曾被一個女孩稱讚,我很開心,還有一種幸福的感覺。之後的兩年,我都維持著同一個髮型。

升上中學以後,我才知道,她的話只不過是奉承話。有天在學校的走廊里,她領著幾個朋友,與我擦肩而過,就在那瞬間,他瞥見我的臉,就跟他的朋友耳語:

「這個人兩年前就流著這個髮型,其實一點都不適合她。」

我不想刻意去聽,可還是被我聽到了。一直為自己的髮型欣喜的我,原來是一個笨蛋。類似的事情遭遇多了,跟別人說話時,內心就不禁緊張起來。

由春天升讀高中以後,我也不能跟誰親密起來,最後,我成為教室里非常特別的人,誰都小心謹慎地對待我,雖然共處一室,卻有一種唯我在外的感覺。

最難熬的是休息時間,同學成群湊在一起嘻哈玩笑,而只有我一個繼續呆坐在椅子上。教室里鬧得越歡樂,我越不是味兒,只覺得自己周圍的空間被割離,充斥著正在膨脹的孤獨感。

那麼,沒有手機就順理成章地表明我沒有朋友,我一直很在意這件事情,認為不能跟人順暢交流是一種病態,覺得自己腳不成朋友是個廢人。

在教室里我經常裝出一幅若無其事泰然處之的樣子,不介意沒人跟我說話。倘若這樣的自己真能不知不覺間變得無所謂的話,那該多好啊。

在手機貼上貼紙的女孩子們一旦搖晃著那可愛的手機吊飾,我就受不了。想必他們肯定有很多朋友,手機的電話簿上也滿是電話號碼吧!這樣一想,自己總會又羨慕又難過,心想要是自己也可以這樣就好了。

午休的時候,我經常待在圖書館,因為教室里沒有我可以容身的地方,整個學校只有圖書館才能容納我。

管內很安靜,空調設施齊備,如今是冬天,暖氣從牆壁旁的暖爐里冒出來,對於怕冷又容易感冒的我而言,可真是該感激流涕了。

我盡量不往有人的地方去,選在暖氣附近的桌子坐下。在距離下午課堂開始前的幾十分鐘里,我會反覆讀那些雖喜歡但已經翻了不知幾遍的短篇小說,或者打個盹來消磨時間。

那天,我伏案閉上眼睛,突然想到了手機。

最近我常在想,如果我有權利擁有手機的話,要什麼款式才好呢?只是想像的話就不會給人添麻煩,不存在失敗,還能天馬行空一番,叫我樂此不疲。

白色的就很不錯,摸上去滑溜溜的更好。

不知從何時起,只要幻想一下自己獨有的手機,我的嘴角就會向上彎,心情愉快起來。對我來說,能夠按自己的想法來幻想是非常重要的。

一天的課堂活動結束後辦理最早離校的總是我。這並非我腳步快,而是因為我既不參加課外活動,也沒有一起玩的朋友。一上完課,在學校就沒什麼事幹了。我一個人兩手插在衣袋裡,垂著頭回家去。

途經電器商店的話,就拿幾張手機的宣傳單。在巴士上出神地看著。看了看最新手機機型的介紹,就沒完沒了地想:啊……有很多方便的功能啊!不知不覺就到站了。

父母經常很晚才回家,我又是獨生女,所以就算早回家,家裡也不會有任何人。

我回到自己的房間,把宣傳單放在桌上,然後托著下巴一邊凝神,一邊想在圖書館那樣,在腦里想像自己的手機。

我儘可能真實地勾畫這支手機,他儼然就在我面前一樣。在我想像的領域裡,這支手機的小巧,熒幕有液晶時鐘顯示,內置綠燈,以便在光線不足的時候派上用場。至於來電時發出的旋律嘛,就選我喜愛的電影音樂吧!影片《巴格達咖啡屋》里那首動聽的曲子就很不錯,我要收集用美妙的和弦鈴聲來呼喚我。

當兼職的母親回家後,開門的聲響最終把我從天馬行空的世界裡帶回來。不知不覺間,兩個小時就溜走了。

無論是在上課,還是在吃飯,我腦子裡都在想著這個夢想中的手機。白色流線形的機身宛如陶瓷般光滑,拿起來格外輕巧,握在手裡恰到好處。可是我這支有血有肉的手還是無法握住腦海里的手機,我只可以想像手觸摸到它時的那種感覺。

不久,我發覺自己無論睜開眼還是合上眼,腦里都有一部手機,即使在看著其他東西時,在另一個與視覺區域不同的地方里,也能看得見那潔白而小巧的物體。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他的存在勝過周圍所有的一切,它是那麼的清晰,輪廓是那麼地鮮明。

因為大部分時間我都是一個人獨處所以可以不受干擾,盡情地在腦海里想像它。我一想到他不屬於其他人,而是惟我獨有的手機時就快樂透了。在虛幻中,我好幾次撫摸它光滑的表面,它既不用充電,液晶的文字屏幕也不會被弄髒,鐘錶的功能也能好好運作。

這個實際不存在的物體已深深地刻在我的腦海里。

一月份的一個早上。

天氣很冷,隔著窗看到的景色冷冷清清的,天陰沉得很,迎接渾濁的一天。我被鬧鐘吵醒,睡得迷糊的腦袋勉強整理思緒。呆在屋子裡還是口吐白氣,我一邊發抖,一邊把散放在床邊的書翻了一遍,「我的手機放到哪裡去了?」我怎麼也找不到,已經到了下樓吃早餐的時間了,我卻在發悶,剛剛在被窩裡做的夢現在變成一片片零散的薄霧,籠罩著整個腦袋。

聽到有人上樓的腳步聲,直覺那是母親。

「涼子啊,天亮啦,還不起床?」

「嗯……等一下,手機不見了,我在找……」

我這樣應著門外敲門的母親。

「你什麼時候有手機了?」

母親那奇怪的嗓音「砰」的一聲敲醒了我迷糊的意識。

對了,我到底在幹什麼?我的手機在現實中根本不存在,我怎麼會在床邊四處找尋它呢?我完全忘記了他只是我在腦海里恣意拼湊的東西。

「涼子啊,你今天忘了戴手錶上學吧!等巴士時很不方便吧?」

夜裡,做兼職的母親一回來就對我說。

「我忘了戴手錶?」

整天我都沒發現,不可思議的是,就算不知道時間,我也不覺得怎樣。那是怎麼一回事呢?我很疑惑,但瞬間即恍然大悟。

雖然沒有手錶,但我看到了腦海里的手機,無意識地通過那液晶時鐘來看時間。

可是,虛構而成的東西會指示正確的時刻嗎?

我看了一下腦裏手機的液晶鐘錶,此刻是八時十二分。

我又看了一眼掛在牆上實實在在的鐘,分針動了一下,與時針一起剛好指向八時十二分。

我只覺心跳加速腦里幻想的手輕輕地彈了彈同是幻想出來的手機那光滑的表面,發出「叮咚」一聲,很輕,很細,卻在腦里回蕩。

放學回家途中,巴士上有手機響了,使鬧鐘般的鈴聲。坐在我前面的男生慌忙翻著袋子,關掉吵遍車廂的電子鈴聲,把電話貼著耳朵說話。

因為車廂內置暖氣設備,車窗蒙上了一層白霧,看不見外面的風景。我一邊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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