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二章 毀滅世界的魔法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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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夫的父親八坂信一在五年前離家之後便杳無音訊。

他並非被捲入某個事件或意外之中,而是在自己的意願下離家不歸。對光夫來說,當日的情景依然歷歷在目。

光夫不知道詳細的原因,除了父母親顧慮到他當時只有七歲之外,光夫自己也還沒聰明到能掌握兩人失和的原因。

不過他可以確定的是,某天父親的態度突然變得很生疏,父母親不斷地吵架,激烈地互相指責,有時甚至到大打出手的地步。

光夫的母親賴子,原本對別人的依賴心就很強,她對信一的依賴程度連光夫看了都覺得嫉妒,所以就算兩人再怎麼吵架甚至是挨打,她也不打算離開信一。

信一大概是對這樣的賴子感到厭惡,於是丟下了「這是為了彼此好」一句冠冕堂皇的藉口之後就離家出走了。雖然他以寂寞的眼神看著光夫,但光夫卻避開了他的目光。家裡從此變得非常安靜;再也不會有人欺負母親的安心感,遠遠勝過父親離家帶給光夫的打擊。

從那之後,他從來不曾因為父親不在家而感到寂寞,也不覺得有什麼不方便的地方。雖然發生過讓他非常心煩的事,但那也已經是過去式了。

只是賴子似乎就不是這樣了。她深信信一總有一天會回來;信一留下來的物品,至今仍被她好好地珍藏在家裡。

儘管家境清寒,生活還是過得去,而光夫最高興的莫過於能過平凡安穩的生活。因為母子兩人相依為命,所以他也產生了「必須保護媽媽」的使命感。

光夫不僅打理好自己的生活,甚至還會在賴子無助的時候默默地伸出援手。那個時候,母親就會開心地抱著光夫,並稱讚他「謝謝你,光夫真是個溫柔又了不起的孩子」。這雖然讓光夫很高興,但她必定在後面加上的那句「真的跟那個人很像呢」,他就完全不想聽到了。

到了小學四年級左右,光夫就不再那麼黏著母親,而且也對一直等待父親回來的母親戚到不耐,於是開始與她保持些微的距離。光夫掛心著「母子相依為命」,總是儘可能努力讓家人之間的關係不要惡化,但是媽媽總是堅持「不對,爸爸也在呀」的論調,讓他感到很氣餒。

就這樣,五年過去了。當年小學一年級的光夫,現在已經升上六年級,很快就要畢業了。就在他幾乎忘了父親的這個節骨眼上,不知道算什麼惡夢,信一居然回來了。而且全然沒有罪惡感,堂而皇之地出現在光夫眼前,彷佛什麼事都沒發生似的回到了家裡。

「老公……」

賴子對於丈夫突然歸來一開始感到十分震驚,接著便雙眼噙滿淚水飛奔至信一懷裡。

「……抱歉。」

「沒關係。只要你回來,我什麼都不在意……」

不同於沉浸在感動之中的雙親,光夫反而有一種強烈的疏離感。

彷彿要彌補過去五年空白似的,光夫的父母說了好多話。但信一對於自己至今為止發生的事隋,只是粗略地以一句「走訪了很多地方」簡單帶過。只有媽媽詳細描述逐年長大的光夫,是如何變成一個好孩子。

自己成為話題的重心讓光夫感到很不好意思,反而不願加入兩人的對話,晚餐時間只有光夫一個人待在蚊帳外面。他對兩人的甜蜜互動感到作嘔,索性早早上床睡覺。他告訴自己,今天這一整天只不過是場惡夢,等醒來之後爸爸就會不見,到時就會恢複為原來的日常生活。他如此相信著,很快就沉沉入睡。

然而當他一覺醒來,首先聽見的便是父母的談笑聲。唉,感覺好懷念啊——光夫不禁被幼時的記憶牽引過去,但隨即又用力搖了搖頭,甩掉這份甜蜜的感傷。

光夫起床之後,看到父母在客廳喝茶看電視。以為是一場夢的昨天其實是現實,他再也無法欺騙自己。

「嗅,光夫,你起得真早。身體舒服點了嗎?」

「你這傢伙,到底要在這裡賴到什麼時候啊?」

「光夫,你怎麼可以這麼說話呢?這個人可是你爸爸,他當然可以一直住下去啊。」

「不,既然我已經回來了,就搬到大一點的地方去吧。沒有必要繼續住在這種破公寓里。」

「在這之前,信一要先找到工作吧。」

「這一點沒問題。只要去之前上班的地方,雖然待遇不算很好,但是他們會讓我回去的。」

「真的嗎!?」

「思思。大家都還記得我呢。在這種不景氣的時代,只能說我太幸運了。」

光夫對於事情居然已經進展到這種地步感到震驚不已,忍不住憎惡起完全以家人自居,並打算要長住下來的父親。

「老爸。」

光夫以挑釁的眼神對著信一開口說道:

「你這傢伙為什麼現在才想到要回來?」

對於光夫的問題,信一眨了一下眼睛就回答了——

「因為我太在乎你們兩個了。這個答案你能接受嗎?」

怎麼可能接受啊。於是光夫又繼續追問:

「既然你這麼在乎的話,當初為什麼要離家出走?」

「當時我是不得已的。如果我不離開家裡的話,可能會做出更過分的事。」

「什麼叫做不得已?」

「那種事沒辦法對小孩子說明。只是,不論是我或賴子,我們比誰都還要替光夫著想,所以我才會離家出走。而這一點也獲得賴子的同意了。」

「所以,你就可以離家五年,完全沒有消息?」

「那是……」

一旁的賴子拉了拉信一的袖子,打斷他原本要說出口的話。信一看著搖了搖頭不讓他說話的賴子,嘆了口氣低下頭說道:

「那也是不得已的……」

接下來,他就不願意再多說什麼。光夫心想,明明是這種爸爸,媽媽卻完全站在他那邊;這一點也不有趣,而且還讓光夫覺得很火大。於是他從廚房架上隨便找了個紅豆麵包塞進嘴裡,背起了書包準備踏出家門。

「喂喂,你打算邊走邊吃嗎?這樣很沒禮貌哦。還有,要吃就要吃像樣點的早餐啊。」

「用不著你來教訓我。」

光夫丟下這句話之後,便往門口走去。他的父親追到走廊上,眉宇間難掩失望之情,嘴角還微微下垂。光夫則像是要遮掩那抹表情似的,用力關上了玄關外的門扉。

光夫逃難似的離開家門,想到接下來要去的學校也有令人悶悶不樂的事等著自己,心情就忍不住變得更加沉重。可是那是自己選擇的道路,容不得自己逃避,何況他也不想見到示弱逃避的自己。

走進教室之後,不出所料,幾個臉上掛著不懷好意笑容的男孩向他迎面走來。

「唷,小偷來上學了呢。」

「你有好好道歉了嗎?」

「沒想到你還能來上學哦?我還以為你會直接被抓去關呢?」

男孩們一起咯咯地發出了冷笑。

「很遺慽,我並不是小偷。」

帶頭的山中撇了撇嘴角說:

「少騙人了。那你為什麼會被警察抓去?」

「那不是警察,是警衛;而且我也沒騙人。至於我有沒有說謊,你只要去一趟超市確認不就好了?」

光夫知道他們不敢這麼做。

去告發光夫偷東西的就是這群男孩子。他們還神不知鬼不覺地偷偷把店裡的零食放進光夫的書包里。

因為這群人很難得主動邀光夫一起玩,所以他認為一定有內情,但是他萬萬沒想到他們會誣賴自己偷東西。

可是,如今光夫被無罪釋放,只要去超市確認真假,被追究的一定是他們自己。這群人很清楚這一點,因此頓時說不出話來。

光夫在班上被同學們孤立——或許也可以說被整個學校的同學孤立。這件事實在難以處理,老師們也都覺得很棘手。

當然,並不是從一開始就是這樣的。

自從信一人間蒸發之後,光夫就以嘲諷的態度面對一切。那種不像小孩的冷靜沉著,不只是小孩而已,連大人都對他敬而遠之。

如果只是對光夫避之唯恐不及,還不那麼令人難受,偏偏有人對於他是單親家庭這一點多管閑事。在不知不覺間,欺負光夫也沒關係的氣氛便以班上男生為中心擴散開來。而這更是光夫討厭男性的決定性因素。

可是,所謂的欺負,只有在被欺負的一方不抵抗的時候,情況才會變嚴重。不會有人在遭到對方抵抗之下,還硬是要欺負對方。

光夫雖然沒有抵抗,但對於撲面而來的火焰依然面不改色,若無其事地面對,因此欺負起來並不有趣,而且愈欺負就愈沒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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