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彥側眼確認過擂台旁的時鐘。
還剩五秒。和自己的感覺絲毫不差。
正面。從護盔的縫隙中,明彥盯向協助練習的同伴。
對於嚇得發抖而想朝旁邊逃走的學弟,明彥毫不留情。
為了讓對手止步,他連續揮出兩次右刺拳。練慣用的十四盎司拳擊手套碰地發出紮實的悅耳聲音,就這麼打在學弟的護盔上。
「等,等等。」
焦急叫出聲音來的學弟,被明彥用左直拳擊中了臉。戴的雖然是減緩打擊力的練慣用軟拳套,這一拳還是有將挨中的人打到翻天的力道。
放棄了練習,那名學弟一屁股坐到擂台上。
隨後,宣告第一回合三分鐘結束的蜂鳴器在社辦里響起.
「中場休息一分鐘。之後再打一回合!」
明彥開始與假想敵練習起來。剛才的練習對手在今天是第四個,儘管已經打了十回合以上的練習賽,明彥仍然覺得身體還沒活動夠。
反而是剛暖完身,現在開始才要正式來。差不多像這種感覺。
可是,學弟還坐在擂台上頭。
「咦!真,真的嗎?」
已經喘不過氣的學弟,呻吟般地抗議了起來。
「會…會死人啦。我已經…當學長…三回合的…對手了耶。」
明彥停止動作,俯視著學弟。
「再一回合還行吧?」
「不,不要開玩笑啦。」
學弟連滾帶摔地下了擂台。好像是腰際根本使不上力的關係,他趴著爬向牆邊的長椅,
並攀到椅子上。
人好像快死掉了。看來這句話所言不假,那名學弟正上氣不接下氣地不停喘著。就算直接把他叫回擂台上,下回合大概也撐不了三十秒。
「不得已啦。誰可以當我的對手嗎?」
並沒有特地對誰說話,明彥一邊環顧起社辦。
沒有任何人敢報上名字擔任練習的對手。
別說是這樣,快要和明彥對上眼神的瞬間,所有人都會別過頭去。
「真田主將好像連腦袋裡都滿滿是肌肉哪。」
不知道是從哪裡,傳來了這樣低語的聲音。還能聽見有人突然爆笑出來的笑聲。
「剛——」
剛才說話的是誰。不禁這麼生起氣的明彥,這時卻吞進了一口氣。
——不行不行。現在大罵出來的話,社員就不會服我了吧。
「這,這樣啊。是練習太嚴格了點嗎?那麼,等一下大家就各自休息好了,練習就到這裡結束。」
呼,感覺到社辦的空氣緩和下來,就算只剩自己還是繼續練吧,這麼想著的明彥下了擂台並走向沙袋。
他瞪視起沙袋。明彥假想在沙袋那端的敵人,並不是人類。
而是暗影。只會在「影時間」出現的怪物。
「吁!」
隨著身體的移動。明彥將拳反覆朝沙袋揮出。咚咚咚咚地頓重聲音持續著。
——這之前看到的那道人影,會是什麼呢?
幾天前的〈塔爾塔羅斯〉探索。在那裡看見的白哲雙腿,明彥一直忘不了。
持續地揍向沙袋,明彥一邊想東想西。
——雖然還想再探索塔爾塔羅斯,但這次美鶴應該是不會答應了吧。
——要怎麼辦?
——那是在離入口不遠的地方遇到的。
——運氣好的話,或許剛開始進行探索時就能找到了。
——對啊,如果那是迷路跑進塔爾塔羅斯的人類,不就糟糕了嗎?
——果然,自己還是沒辦法不做確認就置之不理哪。
碰,貫注全身體重的左直拳打到了沙袋上。
一邊思考著事情,明彥似乎打沙袋打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練慣用的T恤因為汗水而黏在身上,覆蓋住臉部的護盔也滴下汗粒。
明彥解開護盔,一邊轉過頭去。
「——過了這麼久啊。」
留在社辦裡頭的,只剩明彥一個人了。從窗戶照進室內的陽光,也已經泛有相當程度的紅色。
「回去吧——晚上就瞞著美鶴去塔爾塔羅斯看看好了。要不要走進去,在入口再來決定就好。思,這樣應該沒什麼不對。」
接受了自己所做的結論,明彥脫下手套。
他握起略有水氣的拳頭再張開。
「……沒錯,只要不在美鶴面前穿幫就好。」
萬一讓美鶴知道自己擅自行動,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了事的。
激怒「那位」桐條美鶴。這會是多麼愚蠢而極度危險的事情,和美鶴相處已久的明彥沒
理由不知道。
「不過……要是穿幫的話。應該會受到處刑吧……肯定會。」
明彥感覺到氣溫突然下降般的寒意。
身體本能性地感覺到害怕——不只是明彥,似乎就連精神上的雙胞眙〈PERSONA?波里杜克斯〉也都感受到了這股恐懼。
生氣的美鶴就有這麼可怕。
即使在道理上懂,明彥的理性還是抑制不了自己的好奇心。
「我去長跑。」
在宿舍大廳里朝著正在讀書,且側眼看起電視新聞節目的美鶴打過招呼後,明彥便出門
了。
時間即將到上午零時。美鶴理所當然地問了。
「你想在影時間的前夕出門,還帶著和運動服不搭調的召喚器?」
美鶴這麼問起。的確,運動服與槍帶並不搭配。
明彥也知道自己的模樣很奇怪。但他不可能把召喚器留在宿舍。因為這之後明彥要瞞著美鶴去塔爾塔羅斯。
「對啊。帶召喚器是為了保險起見,有問題嗎?」
強硬地回答過後,明彥靠著這股勁穿過了宿舍玄關。
——以我來說,剛才對那位美鶴所用的口氣還真大膽。
現在冒出來的汗水,是跑步的結果嗎?
或者是因為挺而走險才冒出來的冷汗?
明彥自己也不知道。
「總之是成功熘出宿舍了,兆頭不錯。」
以慢跑步調跑去的前頭,可以看見岩戶台站。
雖然是深夜,但車站前仍然看得到人影。
讓人覺得是剛從桐木購物廣場玩回來的年輕人。
氣氛上像是待會兒打算要去喝一杯的上班族。
不知道是不是正在等別人來搭訕,發著呆坐在隔道石塊上面的少女。
從便利商店回來,穿著體育服且提著塑膠袋的青年。
年齡與性別參差不齊的人們,就像這樣來來往往於通往車站的斑馬線上,而紅綠燈則在
閃爍著。
燈號轉紅,明彥便在斑馬線前停下。並待在原地持續踏步。
他突然察覺到異樣厭。
從PERSONA的力量覺醒以來,已經數度體會過的感覺——
午夜中魑魅魍魎橫行的時刻,影時間即將開始的瞬間。
車站房舍上掛的指針式時鐘,像是凍結在上午零時一般地停住。
在影時間之中,所有的機械都會停止。不只是原本閃爍著的紅色行人號誌,可見範圍里的所有燈號都熄滅了。街燈也不例外。
但是,世界並未為黑暗所封閉。
應該是一片漆黑的夜空,正瀰漫著詭異的綠色磷光。
再加上,這晚是滿月。
月亮可會如此貼近,而又巨大呢?在明彥頭頂綻放光芒、充盈為完滿圓形的黃金滿月,
讓他不得不這麼懷疑起來。
異變並未就此停歇。可稱為人影的物體,在可見的範圍內也完全消失了。前些時刻明明那裡遺有人的——現下,原本人所在的位置則是。
棺材。
那種在西洋恐怖電影可以看到的細長六角形棺材。
原本應該安躺在地的棺材,代替了消失的人們屹立而上。
這些棺材是對影時間沒有適應性的人〈象徵化〉之後的模樣。
象徵化。失去了人〈之所以為人〉的特性。轉化為純粹的物體——棺材的現象。
化為棺材的人們不會體驗到影時間。對他們而言影時間是不存在的現象。就連變成棺材度過影時間這件事本身,象徵化的人也不會得知。
可以不知道影時間便了事。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