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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長女兒幫凜花穿的衣裳,非常適合穿著參加村子裡的慶典,卻不適合穿著登山。
天虞山的山坡雖然沒有白翼山那麼陡峭,卻不是一座很好爬的山。
凜花用長長的衣袖擦著汗水,漂亮的衣裳上已經沾滿了泥土和汗水。穿起來最不舒服的是那雙鞋。穿著那雙緊緊地裹在腳上、鞋底非常薄、用布納縫出來的鞋子,凜花極力隱忍著不停地從腳跟和腳底傳上來的痛楚。
凜花努力地往一段裸露出白色岩壁的陡坡上爬,山坡上光禿禿地看不到半根雜草,最可恨的是熱得令人發昏的大太陽。凜花覺得自己的體力迅速地被奪走了。突然聽到——
「啊——好累喲。欸,凜花,休息一下好不好。」
凜花聽到背後傳來誒聲嘆氣的聲音,回過頭去,發現白鵺已經一屁股坐在斜坡中途。
凜花狠狠地瞪著白鵺。
「不行!剛剛不是才休息過嗎?而且,你不是說希望快一點上山嗎?」
「沒想到爬山這麼辛苦。我實在沒有力氣繼續往上爬,比起凜花來,我真是沒用……」
凜花心頭火起,看到白鵺滿臉沮喪神情,這才沒有繼續瞪他。凜花發現白鵺緊咬著嘴唇,在地面上畫著凜花看不懂得圖案。
「……真是受不了你。」
凜花走了回來,伸手把白鵺攙扶了起來。
「接下來的這段路,我在背後推著你走來了。你應該會輕鬆一點吧。」
「凜花背我的話,我會更高興。」
「……白鵺不如自己回村子裡去好了。」
「我是和你開玩笑的啦!」
不!白鵺說出了真心話。
白鵺真的讓凜花推著背,繼續往陡坡上爬著。
凜花自己也爬得上氣不接下氣,雙腳更是叫苦連天。不過,叫白鵺自己一個人回村子裡去,當然不是凜花的真心話。
因為凜花獨自一人絕對找不到水虎,白鵺心裡顯然很篤定,聽說水虎曾經住在七合目附近的山神神域。神域到底在什麼地方呢?凜花不得而知。
所以,只能拚命地推著白鵺往山上爬。
凜花滿頭大汗地終於爬上那一段陡峭的山坡。
這才發現,前面是一大片平坦的草原。白鵺已經腳步輕快地走在前頭,把凜花遠遠地拋在腦後。
白鵺發現凜花遠遠地落在自己的腦後,竟然回過頭來催促著。
「為什麼走那麼慢啊。」
「因為腳很痛。」
白鵺走了回來,攙扶凜花坐在身旁的岩石上,叫凜花把鞋子脫下來。
「你真的走不動了嗎?」
凜花看對方顯得很不耐煩似地問著,微微地搖了搖頭。這次輪到凜花感到很沮喪。
凜花曾經獨自攀登魑魅魍魎猖獗傳聞不斷的白翼山,曾經發下豪語要蹬上崑崙山脈中的一座山峰。
凜花的確登上過許多高山,卻不敢自稱是爬山達人,況且,山上潛伏著非常多的危險。現在,眼前若出現一隻飢腸轆轆的老虎……別說是一隻老虎,只是傳聞中的水虎嗅到凜花他們的味道……凜花和白鵺馬上就會被他當成早餐吃下肚子里去。
「放心,我還可以走。」
凜花站了起來,又開始跟在白鵺背後走著,拚命地和白鵺閑聊著,深怕想起腳痛的事情。
「白鵺呀,到底還要走多久才到得了神域吶?」
「還早得很呢。」
白鵺輕鬆地回答著,一步步地往前走去。
「白鵺的姐姐若能平安無事就好了。」
「到底是為什麼呢?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起勁呢?」
白鵺沒有回頭,聲音聽起來有點不高興似地,冷冷地說道:
「你是在同情我嗎?」
「不是同情。」
「那麼,是裝好人?」
「你為什麼一直把人家往壞的方面想呢?」
「別裝了,我認為現在凜花應該心情很糟糕才對。」
「喔,為什麼?」
凜花停下了腳步,張大著眼睛看著對方。白鵺也在不遠處停下腳來,回頭看著凜花。
「因為,凜花必須離開了心愛的人,跑到深山裡來。」
「哎呀……」
「像你這種人,我也碰過不少個,都是一些沒有搞清楚狀況就同情別人,最後,搞得里外不是人的傢伙。」
「你這麼說就太過分了!」
「蘇惠就是這種人。看到我和小青失去親人、無家可歸時,明明可以置之不理,他卻伸出了援手。立場上,他或許有不得不出手之苦衷,結果,卻犧牲了小青的性命,連我也照顧不了。我和小青只不過是蘇惠用來滿足偽善之心的道具罷了。」
「對方怎麼想又有什麼關係呢?」
凜花強烈地反駁者。
「無論對方是因為同情、裝好人或真心地伸出援手來,只要救得了自己的就不好了嗎?而且,不管蘇惠抱持著什麼樣的心態伸出手來,拉住那隻手的可是白鵺你自己。」
白鵺用一對深不可測的眸子緊緊地盯著凜花,然後很不屑地說道:
「總之,我還是非常討厭你這種人。」
既然討厭,為什麼一定要人家陪著上山呢?
注視著默默地走著的背影,凜花突然覺得白鵺實在是很可恨。
和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單獨在一起,世上再也沒有比這種事情更荒唐的了,更何況自己的雙腳疼痛難耐,痛得連胃都疼了起來。凜花心想,自己一直以有一副健康的內臟而自豪,自己一輩子和胃痛無緣,為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
凜花始終追不上白鵺,結果,白鵺回過頭來發現凜花距離太遠時,就停下來歇歇腳,等著凜花。
等凜花追過自己時,才又邁開大步往前走。凜花也很想休息,心裡一想到綺羅和娥瑛,就被一股焦急推著走。
凜花心想,自己絕對不能說喪氣話。
因為剛才自己才對白鵺說過大話。
凜花說過,下最後決定的人是自己。
凜花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會跑到這種地方來。不過,決定和白鵺一起上山,尋找白鵺的姐姐和綺羅的確實是凜花自己。
絕對不能以腳痛或同行的人是一個無趣的人為借口而不上山去吧!
凜花終於知道,過去的自己是多麼的驕縱。
對凜花而言,白翼山中的生活,一種陌生、與危險比鄰而居,而且是相當不方便的生活,凜花卻能舒舒服服地生活著。
這都是托阿白的福。阿白一開始就非常寵著凜花。凜花拜託他做任何事情,他幾乎都會幫凜花完成,非常樂意當凜花的說話對象或陪著凜花玩耍。
寅仙則一直保護著凜花。
無論出現多麼可怕的妖魔,只要有寅仙在,凜花就不會感到害怕。
這一次也一樣,凜花相信寅仙一定會來上山來救自己。
沒想到凜花竟然對寅仙說了那些話。
(寅仙要保護的並不是我。)
一想起當時的寅仙的痛苦表情,凜花的胃就越發地疼痛起來。
凜花心想,走動走動說不定心情會比較好一點。足部的疼痛感覺遠超過肚子,幾乎讓凜花慘叫出聲。凜花試著小聲地哼著兒歌,疼痛感覺依然絲毫沒有減輕。
晌午時分,終於來到那條細細的小溪邊,兩個人終於可以一起坐下休息休息。凜花的腳趾整個腫起來,腳底的水泡也磨破了,兩隻腳的小趾和腳跟部位都已經因為磨破皮而滲出血來。
「你為什麼不早說呢?」
白鵺看到凜花的腳時,驚訝得不得了。
「早說的話,白鵺會背我嗎?」
「不可能,我說不定會把你丟在路旁。」
果然不出所料。
不過,白鵺用溪水幫凜花洗了腳,臉上依然流露出厭煩的神色,但手的動作卻非常溫柔。
「謝謝你,休息一下就應該沒問題了吧!」
「那你就在這裡休息好了,我去找點藥草來。」
這又讓凜花驚訝極了,白鵺滿臉不情願地說道:
「確實很麻煩。不過沒辦法,誰叫我開口拜託你陪著來。」
凜花覺得白鵺好像在解釋什麼似地,白鵺的身影很快地消失在茂密的樹林盡頭。
凜花一邊在小溪浸泡著疼痛的雙腳,一邊等著白鵺回來。泡過冰冷的溪水後,雙腳似乎不會那麼疼痛了。
凜花望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