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三幕 白山同學與準備期間

教室里只有筆在紙面上滑動的沙沙聲響。

即使校慶再沒多久就要到來,學校的課程依然一如往常,臨時小考也毫不留情地進行著。在阿衡眼前的紙張,雖說是考漢字的試卷,倒不如說是一張讓人完全不知道對人生有什麼幫助的紙。

問題二:請將右邊的注音,改寫成漢字。「他為了成為偉大的神才『ㄒㄩㄣㄐㄧㄠ』的」——阿衡忍不住想,這誰會知道啊?直接用手機的輸入法打出來不就可以了?

「阿衡少爺、阿衡少爺,那個呀,答案是『殉教』,你要這麼寫才對。」

姆露·妙露輕飄飄地飄浮在教室里,她用指尖在紙上寫出像是正確答案的漢字。

阿衡一臉困擾地仰望著她。每個在教室里的學生,都沒發現坐在日光燈附近的『戀愛絕症』姆露·妙露。因為她把幻影的『濃度』降到最低限,那樣就真的只有『戀人』阿衡才看得見她了。

阿衡在考卷角落,輕輕地地寫上「吵死了」三個字代替回答。

「唉呀,被別人提供答案,違反了阿衡少爺的信條嗎?」

「沒錯」——他這麼寫。

「騙人。」姆露·妙露很快速地否定他的話。

「你是不想欠我人情對吧?」

阿衡沒有回答,姆露·妙露發出了銀鈴般的笑聲。

「我明白了,既然阿衡少爺這麼說,那我就剋制一點吧。可是,當你感到困擾時,請隨時告訴我哦。對身為妻子的我來說.幫助丈夫是最讓人開心的。」

誰是你丈夫啊!——他差點就這麼大喊了。阿衡勉強吞下這句話之後,一臉疲憊地抬起頭,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時間只剩三分鐘。

然而,考卷還有一大半沒寫。

阿衡知道時間快來不及了,於是拚命地振筆疾書。在無意識的狀態下,他把剛才姆露·妙露寫下來的『殉教』兩個字填進空格里,後來當他注意到這一點之後,他開始討厭起自己。在這數日當中,他總覺得諸如此類的事不斷地在重複。

當這個想法在腦中掠過的瞬間,考試結束的鐘聲響起了。

「——時間到,停筆!把筆放下來,坐在後面的同學把考卷收回來。」

現代國文老師以明確的口吻這麼命令。儘管考卷還有三分之一左右都空白,但也只能停筆了。阿衡嘆一口氣,放下了筆。

「不用這麼喪氣。沒關係,還有下一次哦。」

姆露·妙露感受到他的氣餒,像在安撫小朋友般地摸起了阿衡的頭。阿衡也沒有甩開她的力氣,連被撫摸的感觸都沒有了,腦袋裡只剩下「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的想法盤旋不去。

姆露·妙露的對阿衡展開的攻勢相當猛烈。

她為了戀愛而生存的宣言絕不是騙人的。姆露·妙露為了擄獲阿衡的心,無論是什麼事都會竭力完成。

阿衡和姆露·妙露被『戀愛絕症』連結在一起。除此之外,姆露·妙露還能夠無視重力移動身體。她甚至還能直接穿越牆壁、地板等障礙物。

阿衡和這樣的姆露·妙露一起生活,怎麼可能不發生問題。

早上,在鬧鐘響起之前,姆露·妙露會用充滿感情的聲音在阿衡的耳邊低喃,把他從睡夢中叫醒。

上課的時候也是,就像剛才的考試,只要有不會寫的地方,姆露·妙露就會很親切地教他。而且,她絕不會以此要求報答。

最難熬的就是漫漫長夜了。當阿衡換好睡衣準備上床睡覺的時候,姆露·妙露絕對會跪坐在他正上方。態度也和平常的從容不迫有所不同,她總是以既期待又緊張的炙熱視線凝視著阿衡,接著用澄澈的嗓音說:

「阿衡少爺,請你在今天,讓姆露·妙露成為你真正的妻子——」

每次聽到這句話,阿衡都會忍不住用力拉回右手,把她的身體從床上彈飛出去。

在那之後他雖然會在床上躺下來,但卻很難睡得著。這也是當然的。姆露·妙露確實美麗無比,當她用寶石般的湛藍眼哞放電,以櫻花花瓣般的柔軟唇瓣傾訴愛意時,不是情場老手的阿衡,根本沒辦法視而不見。

而且,白山同學的存在把情況變得更複雜。

姆露·妙露似乎是想讓阿衡得胃潰瘍的樣子,唯有白山同學在旁邊時,她會把那個『濃度』提高至可見狀態,然後大刺剌地試著和阿衡打情罵俏。這樣的舉動每每讓白山同學變得很不開心,轉頭走到別的地方去。

這件事對阿衡來說,算是忍得相當辛苦。目前為止一點一滴累積起來的信任,在姆露·妙露出現之後逐漸降低。再繼續這麼下去的話,或許很快就要信用破產了。而且,從阿衡的現狀來看,似乎無法重獲白山同學的信賴。

阿衡痛切地認為自己實在太天真了。因為姆露·妙露是個很有禮貌、待人溫柔、充滿慈愛之心的阿賴耶識,所以他以為自己不需要對她抱持戒心。

他錯了。

相較於阿衡以前遇到的任何一個阿賴耶識,姆露·妙露是最難應付的對象。九衛的腕力或『九絕門』的威力無法制服她,唯有強韌的精神力才有辦法。那也不是保護白山同學的責任感或者忍受痛楚的毅力。

而是拒絕女孩的誘惑的精神力。

那種東西,在阿衡身上怎麼可能存在嘛。

在休息時間,阿衡把他的煩惱告訴伊織之後——

「你這是在炫耀嗎?」

他眼神冷淡地低聲說道:

「說什麼『女生對我採取猛烈的攻勢,真讓人傷腦筋啊』……在我因為莫名其妙受苦受難的時候,你居然跑過來對我炫耀這種無聊的事……」

發出近乎悶吼的聲音後,伊織抱著頭趴倒在桌上。這下子真的覺得對他很抱歉,於是阿衡抓抓頭並且謝罪。

「……沒有,對不起啦,伊織。你那邊才是飽受折磨呢……」

不過,伊織並沒有回答。他只是一邊瞪視著桌子,一邊不斷碎碎念。飄浮在空中的姆露·妙露,一臉擔心地向伊織搭話。

「你沒事吧,伊織少爺?請鼓起精神來!愛是有各種形式的哦!」

「姆露·妙露,你可不可以不要說話?」

話雖如此,但現在還在教室里,她把『濃度』降到了最低限度。姆露·妙露的聲音從一開始就沒傳進伊織的耳里。

總之,情況就跟姆露·妙露所說的一樣,愛是有各種形式的。可是,伊織的情感應該和其他人沒有兩樣。換句話說,他很正常地喜歡女孩。然而——現在,在這個一年H班裡,以下的謠言卻傳得煞有其事: 桐谷伊織正在和二年級的美少年學長交往。

「……為什麼……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阿衡俯視著抱頭慘叫的伊織,怔怔地想著「對哦,暑假之前也發生過類似的事情嘛」。只不過當時緋聞的『對象』是他,這讓阿衡心裡發毛。

「大概是因為之前傳過那件事吧,而且你被宮代直接在現場抓包也很糟糕。」

「現場抓包?你是白痴嗎!你也知道吧,青嵐她——」

講到這裡時,兩人都注意到幾個女生很關心地在看伊織。伊織用足以讓獅子拔腿就跑的兇惡視線回看那群人,她們立刻別開了臉。就在那樣的狀態之下,那群人開始竊竊私語。

伊織眼神里的殺氣這才消退下來,他繼續說了下去:

「……都是青嵐學姊不對,誰叫她做了多餘的事。根本就不是我的錯。」

阿衡聽完事情來龍去脈之後,認為基本上整個事件的起因就是——青嵐吻了伊織。

這情況也不是現在才開始的。在『圖書館社』里,青嵐是親吻魔人一事可是眾所皆知,她吻遠咲學姊的臉頰的畫面大家也看過好幾次。對葛葉青嵐來說,親吻是一種友好的證明,並不是情愛的表現。

可是——目擊了親吻畫面的十葉智惠與宮代葉月,並不知道這樣的事實。

她們認定吻了對方的青嵐和伊織的關係並不尋常,其實也是理所當然的。

愛上青嵐的十葉因憤怒而發狂,宮代則是表情複雜,顯得忐忑不安。她應該是誤以為熟識的伊織居然有那種傾向,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吧——這是伊織和阿衡的見解。

「算了,想想那句俗話吧,伊織。」

阿衡連自己的困境都忘了,打算把手放到伊織的肩上,但後來卻還是決定作罷。阿衡是伊織的朋友沒錯,然而他自己就持續處於精神疲勞的狀態,所以不想再被捲入流書四起的無妄之災。

「人家不是常說嗎?流言傳不過七十五天。只要再過兩個月大家就會忘記了啦。」

「這種狀態還要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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