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幕 白山同學與被窩裡

晚上十點。

阿衡正站在宿舍的房間中。

教王護國學園的學生宿舍是公寓風格式的。除了一樓有大廳、餐廳和公共澡堂,各樓層還附有學生專用的交誼廳之外,和附近的綜合住宅大樓幾乎沒有什麼不同。房間的話——雖稱不上寬敞,但也足夠讓兩個人進住。

經歷了一整天接連發生的不可思議事件後,再過兩個小時今天就要宣告結束了。僅在十分鐘之前,阿衡才在澡堂中汗流浹背,硬壓下口中的呵欠,心想今天要早點睡覺。但對於現在的阿衡來說,先前的睡意早已蕩然無存。

白山同學在他面前正座著。

她身上穿著睡衣。

散發甜美的香氣。

面對這三大關鍵要素,阿衡敢說沒有任何高中男生還會想睡。

白山同學低垂著頭,臉頰因緊張和羞怯而染上一片嫣紅,就像是一個新婚初夜的新嫁娘。光看著她那副模樣,阿衡的心跳就不斷加快。

為了讓自己強烈動搖的理智沉靜下來,阿衡再次回想著白山同學為何會偷溜進他房裡的經過。

晚問九點半。

洗完澡的阿衡待在交誼廳里休息。

他的頭上冒出蒸騰的熱氣,穿著睡衣坐在沙發上,手上拿著咖啡牛奶的瓶子。同樣盥洗完畢的十幾個男學生正在閑聊,電視也不斷傳出聲音,形成了一種彷彿是在教室里才會有的喧鬧。

阿街心不在焉地聽著那些聲音,回想今天一整天發生的事。

但阿衡早已放棄將今天發生的事逐一列出,然後再仔細去理解。因為不論是哪一件事,都能完全破壞阿衡以前的世界觀,如果妄想要弄清楚所有事,他覺得自己一定會發瘋。

手提袋裡的世界——『囊界』;居住在其中的『阿賴耶識』;以及保護手提袋擁有者的『守護靈』。阿衡認為,關於這些事,或許只要知道它們是存在著的就好,根本用不著去理解。

阿衡需要明白的只有這兩件事——

也就是現在那個名為美亞的超乎常識存在,正意圖奪取他的性命——

還有白山同學需要自己的幫助。

嗯,阿衡獨自點頭。阿衡想通之後,一股濃烈的睡意忽然襲來,他打了個呵欠,從沙發上起身,走向自己的房間。或許是遭到十葉那群人毆打的緣故,他現在感到全身酸痛。對於走在

『受詛咒』人生之路的阿衡來說,這點程度的毆打根本稱不上受傷,不過挨打的地方還是會感到疼痛。

還有跌打損傷用的軟膏嗎?——阿衡一邊思索,一邊打開房門。

白山同學正在他房裡。

「……」

阿衡關上了門,揉揉自己的眼睛。

——是我太累了嗎?

還是自己真的喜歡上她了?這就叫作相思病嗎?所以是太過思念才會導致自己產生幻覺嗎——兩人明明認識還不到一天的時間……

「……你在這裡做什麼啊?阿衡。」

伊織一臉詫異地問,阿衡不由得嚇得跳起幾十公分高。

「哦。剛才那是什麼?新的搞笑動作嗎?」

「——是、是伊織啊,別嚇我啦。」

「真難得,你居然會嚇到。怎麼了,房間里有幽靈出沒嗎?」

伊織放聲大笑,但阿衡卻笑不出來,嘴唇緊緊抿起。但桐谷伊織這個人對別人想隱瞞的事物特別敏感,看見阿衡的僵硬表情後,他立刻斂起笑容。

「……真的出現什麼了嗎?小偷?」

「不、不是,沒有什麼小偷,我沒事。所以你可以回去了嗎?伊織。」

「……?」

伊織歪著頭,過了數秒之後,嘴角露出邪惡的笑容。

「嗯,就是這麼回事啊。唉呀——這樣子啊,這樣子啊,真是抱歉了,我真是太不識趣啦。」

不識趣。聽見這個辭彙之後,阿衡的心臟險些跳出胸口。伊織拍了拍阿衡的肩膀。

「那就再見羅,看完之後記得也要借我啊。」

丟下了這句之後,伊織轉身離開。

隔了幾秒之後,阿衡終於明白伊織是誤會了他的意思,身體頓時虛脫乏力。雖然對自己來說是個不怎麼名譽的誤解,但總比被人知道白山同學在他房裡要來得好。

一想到這裡,阿衡重新望向房門。

話說回來,白山同學根本不可能會出現在自己房裡。夜色已經這麼深了,「那個」白山同學,不可能偷溜進女生止步的男生宿舍。那名少女沒有這麼做的意義、理由及膽量才對。

一定是我眼花了——阿衡這麼說服自己,他握住門把,一口氣打開門。

「……呵呵。」

他發出疲憊的乾笑,屋裡沒有任何人在。

阿衡搖了搖頭,直接走進房間的床鋪。這是當然的,平日總是畏畏縮縮,只要伊織三昴近,就會躲到別人身後的白山同學,怎麼可能來到這種地方,還私自闖入男生的房間呢——

砰!

獨自一人待在房中時,卻突然有人拍了拍自己背部的話,任誰都會跟阿衡作出相同的反應——大聲尖叫然後整個人跳起來。阿衡以光速般的速度轉頭去看,出現在眼前的是——

「對、對不起,嚇到你了……」

穿著睡衣的白山同學,露出一臉泫然欲泣的模樣。

「……請用。」

「謝、謝謝……」

阿衡從冰箱里拿出一大罐柳橙汁,在杯里倒入果汁後放在桌上。白山同學頭低低地拿起杯子,咕嚕咕嚕地暍下柳橙汁。阿衡目不轉晴地看著她。

對嬌小的白山同學來說,粉藍色睡衣似乎有點太大。她從寬鬆的袖口中伸出指尖握著杯子。她一口氣暍完了柳橙汁之後,才發現阿衡正緊盯著自己,臉頰倏地泛紅。

「——對、對不起,因、因為我很渴,所以——」

「不不,沒關係啦。那個——」

面對靦腆的白山同學,阿衡感覺自己的心臟驚人地加速跳動,心想再這樣下去不行!於是他假咳了一聲,繼續問了下去:

「……為什麼白山同學你會在這裡?」

白山同學的肩膀霎時顫動了一下。她低下了頭,硬是擠出了幾句話:

「……其實我、也覺得這樣不好。可是,我想不出其他方法了,除了這裡我想不到能去的地方,所以……」

阿衡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交叉著手臂轉過了頭,就在這個時候,他的背後怱然——

「白大人,沒問題的!『她』似乎不在這裡!」

九衛大聲嚷嚷,同時砰的一聲踹開浴室的門。

「……你在別人的廁所里做什麼啊?」

「看了還不知道嗎?這是掃敵行動。如果要在未知的地方休息,確認周遭環境的安全是最優先的事項!」

「我說啊,這裡幾乎所有地方都很安全——等等,你剛說了什麼?休息?在哪裡?」

「這裡。」九衛指著自己的腳下。

阿衡看向白山同學。

白山同學低著頭,不敢正面回應阿衡的視線。不過,他要求白山同學解釋一下的視線,似乎已經傳達到她的眼裡。正襟危坐的白山同學,直視著自己的膝蓋中間,忐忑不安地開口說:

「我、我一開始,和宮代同學,那個、討論了九衛的情況。」

阿衡又看向九衛。九衛一副「東西是本大小姐的」的模樣,大口大口暍著阿衡為了白山同學拿出來的柳橙汁。

「我跟她說,我妹妹來到東京之後,卻忘了申請借宿許可,所以問她該怎麼辦才好——雖然這樣像是在欺騙宮代同學,讓我很過意不去,不過宮代同學仔細地教了我該怎麼做。她說只要拜託宿舍的管理員就可以了。」

阿衡點了點頭。

「嗯,是啊,管理員有這個許可權。那麼,你已經去拜託過了?」

白山同學不安地眨了眨眼,緩緩點頭——阿街心想,為什麼你要露出那種表情?彷彿在描述某個可怕的回憶似的。

「……嗯。後來我和九衛,還有宮代同學一同前往管理員的房間。宮代同學笑著說一定沒問題,管理員會允許家人在這裡借宿的。」

「然後?」

「進去管理員的房間之後——遠咲學姊就在裡面。」

「就、就像是早已知道我會過去一樣,桌上還放著餅乾和三個茶杯。遠咲學姊將宮代同學關在門外,拉著我和九衛進入屋內後,就說:『我等你很久羅,白山同學。』她一直笑咪咪的,可是、可是,我卻覺得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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