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一章

你姐姐就那樣離家出走了啊。

一名少年在仲嶼七海面前像是了解般地點點頭,一邊用手指玩著柔順的劉海,一邊浮現出莫名愉快的微笑。

可是,你完全沒預料到吧?

七海一邊回答,一邊垂下視線,桌上放置了正冒著汗的雕花玻璃。是因為營業用冷氣的出風口在正上方嗎?七海感覺到一股令他無法冷靜的寒意。

這裡是位於車站前,以種類豐富的咖啡豆為賣點的咖啡店裡。邀七海進來的少年,在二人座的對面座位不斷對他投以溫柔的微笑。

你姐姐數花小姐是嗎?她大概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呢?

剛進入八月時。

事前沒有感到什麼徵兆嗎?比如數花小姐的言行舉止感覺變得跟平常不一樣之類的。你有沒有覺得哪裡奇怪的?

我想起來了,剛放暑假的時候,姐姐變得有點

七海有些吞吞吐吐,畢竟全是些難以說明的事。對那時的姐姐明明有許多印象浮現在腦中,可是一旦要訴諸語言跟誰說明時,印象馬上就模糊了起來,無法形成明確的話語。

看著似乎很焦急的七海,少年發出了一聲包含微笑成分的嘆息。

也就是說,一言以蔽之的話,便是數花小姐變得吧。

沒錯,到數花悄悄隱藏行蹤為止的數星期間,姐姐偶爾會說些好像變了個人似的話。

對。七海抬起頭,看著露出引發安心感笑容的少年。剛開始我以為只是她忘記了,或是故意想開我玩笑。

少年無言地點頭。

不過就算在說這些奇怪的話時,姐姐也是一臉認真,不斷追問,不只是問我,也問了媽媽、爸爸同樣的事

不行,果然還是無法用語言好好說明。

少年對似乎不知該如何開口的七海說道:

具體而言發生過什麼樣的事呢?舉例來說?

舉例來說

七海閉起眼睛,喚起記憶。

家裡沒有狗,很久以前有養,可是好像已經死了十年以上了,我也不是記得很清楚,但狗屋一直放到現在

那隻狗是姐姐出生之前父母養的,常會拿照片出來看,也有蠻多是跟還在學走路的姐姐、七海一起照的,是只大型的雜種狗,名字是蕨,因為它是用一盒蕨餅交換來的。

可是

這隻狗是哪來的?

數花這麼說道。

她用驚訝的表情凝視著小時候自己摟著蕨的脖子笑的照片。她凝視手中照片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什麼無法置信的東西一樣。

我沒看過這隻狗。

不可能。七海說道,至今看過好幾次照片不是嗎?這是以前住在這個家的蕨啊。

騙人,這個家沒有什麼狗,我沒有那種印象。

數花注視著七海,一臉難過地低下頭。

我說七海,奇怪的人是我嘛?我最近一直都有種我並不是我的感覺,我真的是在這個家裡長大的嗎?你是我的弟弟對吧?可是,我卻有種你並不是我認識的七海的感覺。沒錯,簡直像是只有外表相同,內心替換成了別人一樣

當時,七海回答沒那回事。

可是

現在七海對少年說道:

其實我也有同樣的想法,姐姐好像換了個人,不只是狗的記憶,她接二連三說出一些怪事,個性也變得有時開朗、有時愁眉不展姐姐,似乎漸漸變成了一個陌生人,我

好害怕後面的話被七海給咽了下來。

父母跟七海同時察覺到數花的異狀。剛開始想說是一種輕微的叛逆期,後來原本樂觀看待的父母也擔心起漸漸改變的數花,在幾次促膝長談後,決定帶她去醫院,數花意外地爽快答應了,然後就在隔天,預約心裡諮詢的當天,她便留下紙條離開了家。

你想要把姐姐帶回家嗎?

七海對少年的問題點頭答應。數花離開家已經是十天了,現在在哪裡做些什麼呢?七海擔心、不安到夜不成眠。警察也不值得信賴,七海不認為他們會熱心搜索單純離家出走的少女。

少年王誒了讓七海安心,露出微笑說道:

你放心,要找到數花小姐沒有那麼困難。可是就算好不容易找到了,那位數花小姐說不定也會不想回家,因為如果她沒有任何問題的話,也不會想要離家出走吧。

是精神性的疾病嗎?

彷彿看出七海難以開口的哈,那名少年道:

疾病,疾病啊,要說是病或許也行,但你不用擔心,那是種馬上就回痊癒的良性疾病,雖然沒有特效藥,不過是那种放著不管就會好了的類型。

這名少年到底知道多少呢?

七海突然發現自己方才什麼都沒問過這名少年,就坐在這裡了。

為什麼我會跟完全不認識的這個人,在這裡談這種事呢?

你姐姐因為某個原因去了遠方,現在也是在不斷地逐漸遠離著,要恢複原狀需要費點工夫。

少年的聲音聽起來很舒服,感覺猶如沒通過鼓膜就直接傳到腦里般。

而且也需要你的力量,只要你不去那裡,數花小姐也不會回來,我會如此登場也是因為想藉助你的力量。怎麼樣?你願意幫助我嗎?

當然。

沒什麼好猶豫的,雖然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麼,但如果是為了姐姐,絕大多數的事七海都會回答YES。他再也不想看到像在自問是不是自己的責任般,垂頭喪氣的父母身影。

說不定會是場有些漫長的旅程唷,你姐姐去了用普通方法無法追上的地方,要將她喚回必須繞點遠路。

無所謂。

七海斷然道。

不管要去哪裡、要花多少時間都沒關係,只要姐姐能夠回來的話

太好了。

少年像是放下心般吁了口氣,但在七海眼中,這個動作看起來有些像在演戲般誇大。

我還在想說要是被你拒絕的話改怎麼辦呢,因為就我的立場而言,希望能避免使用強制手段。坦白講,其實我無論如何都需要你的力量,這麼以來我就能避免成為綁匪了。

他的發言不太妥當呢,七海雖然這麼想,卻怎麼也無法將這名少年當成壞人,只是腦袋裡縈繞這疑問,那個疑問從七海口中以言語顯現。

你是誰?

少年的視線直直捕捉著七海,眼睛看起來十分溫柔,七海想著他是姐姐會喜歡的類型吧,接著再聯想到數花有男朋友嗎這種不合時宜的問題上面去。

少年凝視這七海的眼睛,同時回答道:

我是。

彷彿在等單字烙印在七海腦里般,他沉默了一會兒後才道:

是深入各處、得意忘形的攪局者。

用手指撥著劉海的少年,展開迷人的微笑道:

平常被成為撥水優彌,你也那樣叫我就行了,最好能叫我優彌先生。水星是什麼的,嗯,可以忘了。

既然如此,就這麼辦吧。七海忘了應該忘記的事,然後點了點頭。

啊~好熱喔

枕木庸市一邊在便利商店的袋裡翻找,一邊道:

這麼熱的話,肉體跟精神都會鬆懈下來的,很令人頭痛呢。冷的話,感覺深信都會莫名地產生緊張感,但炎熱的季節怎麼樣都覺得缺乏集中力,這是為什麼呢?

他坐在公園涼椅上,正午的太陽高掛在正上方,今天天氣是連妨礙陽光的雲朵也不知迴避道何處的大晴天,又正時值八月初,在這種情況下,枕木庸市坐在遠離樹蔭的涼椅上,會感覺道熱是再當然不過的現象。

雖說是公園,但這裡只有圓形沙坑跟兩架鞦韆,以及油漆剝落的溜滑梯。抬頭看旁邊的話,七層樓高的公寓就聳立在一旁,是一座那種建好之後,經由不知第幾次的外牆修繕工程好不容易才修整整齊,勉強算得上生活水平整逐年降低中的中流家庭建築,在夏天的熱氣中看似搖晃著。

像是忌憚直射而下的陽光般,只有一丁點大的公園裡空無一人。

將在便利商店買來的橢圓飯糰便當盒跟保特瓶烏龍茶放在旁邊後,枕木庸市將身子深深靠在炙熱的木製涼椅椅背上說道:

他眯起眼睛仰望著藍色的天空。

之後,連打了三次噴嚏。

看著太陽貨亮光時,莫名其妙就回打噴嚏呢,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是眼睛跟鼻子的神經在哪裡糾結在一起了嗎?你覺得呢?

沒有回答。

在他的兩旁坐著像是小女孩的身影,庸市看來似乎是在對她們說話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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