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MISSING 肆 DARKNESS

***黑冢

我靜靜地停止了帶有咒力的琴聲——紅葉大人剛剛跟我親熱以後已經入睡,椿也睡著了。

與其說是睡著,簡直就像死了一樣。要是沒感受到她的體溫的話,我恐怕已經發抖了吧。

我輕輕地握住椿的手,溫暖、滑嫩的手。

椿用這隻手愛撫我,以紅葉大人的身分。我情不自禁把那當成椿,然後被察覺這點的紅葉大人責備、折磨。

身體雖然是椿,但要求跟我交合的不是椿,而是紅葉大人——是別的女性。不是我所愛的女性,別的。

靡爛的關係。知道是以這種方式交合之後,便不再期望和椿結合;然而一日一有了肌膚之親,嘗過她身體的滋味……就再也分不開了。

「…………椿?」

就算我呼喚椿,椿也完全沒有反應。我忽然嘆了一口大氣。

「椿……是我,椿。」

沒有任何回應。我感到放心的同時漸漸難受起來,當場咬住嘴唇。

琴聲似乎有效。這種咒術不能頻繁使用,只要用過幾次,紅葉大人的耳朵就會習慣,進而發覺。

就只有這一次。

我有好多話想說,多得迸出來灼傷我的喉嚨。

「椿,真想回到童年那段時光呢。我本來還以為一旦身體交合以後,怎麼還有可能保持內心平靜。之前聽說你已經知道僕人使命的真相,而且那是紅葉大人為了懲罰忘不了你的我,而命令旁人告知我的。之後我有一陣子無法順從紅葉大人的意思抱她。」

但我終究是男人,聽到紅葉大人說「既然你抱持著那種半吊子態度就不許抱我」,就還是想抱她,不可自拔地想要她的身體。

「我也一樣非椿不可,根本不想要別的女人。」

背叛椿的自己令人髮指。內心明明那樣想,卻用「這是紅葉大人的命令」當作借口規避責任,而本能身體就快要屈服於仙果散發的甜香誘惑。

「要是我抱了仙果,非但精不會增強,甚至會因為屈辱而又變得無法抱紅葉大人也說不定。對,尤其想到紅葉大人的身體是椿就更是如此。就算紅葉大人難得對我抱以期待也一樣。」

我忍不住自嘲。

「不久前明明還說不靠仙果的力量的,紅葉大人卻忽然改變主意。枉費我本來還抱著一線希望,紅葉大人果然是紅葉大人,椿的心下意識地拒絕別的女人介入……沒想到卻再也不給我任何逃避空間了。」

我小心避免弄醒椿,重新握住她的手,滑嫩的小手。我屏息這麼做時,忽然有股衝動想要弄醒椿告訴她:我甚至連小小一個吻都死命忍耐著。

「成為紅葉大人僕人的我,造成了椿莫大的悲傷。雖然不管道再多歉都不夠,但我還是想親口向你道歉。」

椿苦惱到甚至想殺了仙果。對未曾謀面的紅葉大人的忍耐,當發現了仙果這個簡單易懂的標靶,就這麼爆發了。

我明明想保護椿,卻保護不了。我只會逼得椿走投無路。

「原諒我……雖然很自私,但拜託原諒我。」

啊啊,這是自我滿足,自以為出聲道歉就能夠脫罪。這種行為明明不可原諒,我卻希望對方諒解。

「椿必須以紅葉大人的身分被別的男人抱,這種規矩我實在無法忍受。就像我們當初的約定,椿的身體是屬於我的,就算只有身體也好,我想和你繼續結合在一起,就算無法傳達給椿知道……但是我並沒有那麼堅強啊。我很自私,對吧?」

紅葉大人為了產子,註定每晚都要跟她任命的僕人交合。紅葉大人要是生不出孩子,鄉里也生不出孩子。為人母的紅葉大人是一族繁榮的象徵。

如今除了椿以外,沒有其他身體可以給紅葉大人。兒時的我們不知道這件事,小小年紀就立下將來的誓言。

——『我答應你。長大以後,我要娶椿當我的新娘。』——

當時椿雀躍的笑容。

——『就這麼說定了喔。你要是敢娶其他女人當新娘,我就絕對不原諒你。』——

所以我志願當「紅葉大人的僕人」。

當初鄉里所有人都認為「對椿抱持特別感情的黑冢,似乎不適合當僕人」而反對,我獨排眾議。只要是精夠強的男人,就算是已婚者也能成為僕人。

為了抑制反對聲浪,我盡忠職守。我愈是盡職,我應該要保護的椿的心就傷得愈深。

要是我不盡職,紅葉大人就會傷害椿的身體。只要椿的身體活著,就算受再重的傷,紅葉大人都無所謂。

「我很想乾脆就這樣跟椿兩個人一起毀滅……但是紅葉大人不可能會允許這種事。紅葉大人應該會摧毀我的心,讓我變成一個只會排精的活人偶。

這樣或許比較輕鬆。我已經累了,椿……我無法忍受自己不再思念椿,一直強忍到現在……但要是喪失感情還比較輕鬆。這樣應該也就能夠毫不猶豫地抱仙果,最後一族就能得到繁榮吧。」

我將嘴唇湊近椿的手背,從她的手腕傳來脈搏,椿活著……

我不自覺趴覆在椿身上,抱住了她。這明明是我平常對紅葉大人做的事情,卻彷佛截然不同……總覺得這具就算抱緊也沒有任何反應的身體才是椿。就連平常那件白色紗綾寢衣也沒有性感撩人的感覺,而是有如不能褻瀆的清純帷幔。我懷念地想起少年時代的自己對椿懷抱的憧憬、心痛。

少年時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連像兒時那樣牽椿的手,都會因為胸口發出揪緊的聲音而做不到。

第一次連珠炮似地表白「我真心喜歡你,是男女之間的喜歡」時的暈眩,我並沒有忘記喔。連同你面紅耳赤的回應。

椿,我們無法結為連理。在我們連擁抱、連輕觸的吻都還不習慣的時候,就被拆散了。

「對不起,我居然吐苦水。我……我無法不想你,無法留住回憶、留住自我。我想要留住這些而死。

可是我不想讓你死。所以我向紅葉大人……呵!根本是原地打轉。拜託你像往常一樣訓斥我,說『都是因為你不夠振作』……我最喜歡你了,椿,不管是怒容、還是笑容。」

我輕輕地吻她的唇。

不行……不可以再更進一步了。

紅葉大人會醒來,我會再也無法壓抑自己。

乾脆抱了仙果排遺體內的激烈情感比較好。我知道仙果不是道具,要是抱了仙果,就是真正背叛椿。

但,我只剩下一條無法回頭的路可走。

我抽身離開了椿。心情就彷佛我被撕成一半的心一邊淌著血,一邊遺留下來緊抓著她不放。

***原田實沙緒

我不小心陷入偷聽黑冢和紅葉交歡的窘境,最後逃回了安排給自己的「廂房」

總覺得自己好像碰到非常骯髒的東西。

像我也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和匡變成那樣,應該說就快了……畢竟我們都做到尺度邊緣了。我知道赤裸裸地肢體交纏、肌膚跟肌膚直接接觸有多麼舒服,整個身體都熱起來。

所以,或許就是這部分打擊到了我。我不小心知道了黑冢原來扮演那種角色,他只把我當成造子的助興工具,這是多麼地思心,我實在難以接受。

我絕對得破解法術逃走才行。

太骯髒了,要是被那傢伙碰到,總覺得自己會變髒。

我看手邊變得昏暗,才發覺太陽下山了,我發現這棟建築物沒有任何照明。

天色愈來愈暗……我發抖了,周圍漸漸變得看不見。晚上就算打雷停電的時候,還是可以從窗戶看到遠處的高速公路或摩天大樓的燈光的。

我明明就記得那種事,卻想不起來家裡詳細的模樣。

好想哭…………「實沙緒。」

「匡!」

我轉頭看聲音傳來的方向,是從緣廊前的山茶花叢那邊傳來的。

「匡、匡——!」

我著急得連鞋子都穿不好,跳下院子。

「實沙緒,你安靜。會被鬼發現。你別再動了。」

「匡,你在哪裡?」

「別看比較好,要是又言語不通的話……」

「沒問題的,我相信你。」

我跳進花叢後面。

我在一片漆黑中被從背後抱住。絹質和服光滑的觸感、匡從袖子伸出的雙手……碰到我肩膀的是匡的胸膛。熟悉的溫暖、安心感……眼淚流出來了。

「實沙緒……沒發生什麼事吧?」

我撫摸匡的手。撫摸頭髮、臉頰、嘴唇……

「嗯……」

花叢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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