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MISSING 貳 CAMELLIA

***鳥水匡

穿過昏暗的道路抵達鬼的故鄉,那裡寂寥冷清。

我停在高空,緩緩地拍動翅膀觀察地上的情況。

到處都有快要倒塌的屋子。有居民氣息的只有最裡面一區,圍著林木或樹籬、群山環抱的部分而已。

其中最大的宅院應該就是當家的住處。實沙緒的香味就從那座宅院的中庭,看似茶室的建築物傳來。仙果特有的、類似桃子、引人陶醉的獨特甘甜香味。

從主屋去茶室,似乎要經過一條形狀像加蓋屋檐的橋的長廊。中庭是充滿情調的日本庭園,就連這裡都聞得到淡淡的花香。

「這屋子真大。」

我不自覺喃喃自語。這比我在天狗家鄉的老家還要大好幾倍,但,沒有鬼族家臣護衛的跡象。

論持刀對砍的臂力,大概是不相上下,也或許會是我佔上風,因此對方應該會使出卑鄙的手段。

到底會使出什麼手段……想也沒用,只能正面突破了吧。實沙緒的所在之處,憑氣息或香味就知道,根本瞞不過我。這點對方應該也清楚。

「我現在就過去,實沙緒!」

我縮起翅膀,朝茶室緣廊前俯衝而下。降落在地面的同時拔出腰間的刀,準備應戰。

「匡!」

實沙緒的聲音傳來,跟她在一起的鬼只有一個。聽說鬼已經瀕臨滅絕,只剩下十餘人生存。好像也沒有其他傢伙趕過來——不對,千萬不可以大意。

我踢開山茶花籬強行穿過,踹破茶室的紙窗。

「實沙緒!」

紙窗發出巨響倒下,我踩著紙窗衝進屋內,一股濃濃甜香直撲而來。

最裡面設置壁翕的牆邊,一個留著長發、皮膚慘白的男人摟住實沙緒。

實沙緒的手腕被綁住不能動,衣衫不整。從胸口及裙襬隨時會看到內衣不是嗎!該死的鬼,罪狀一目了然。

「讓你久等了,實沙緒。」

我重新架刀,被鬼抓住的實沙緒不斷掙扎。

室內雖然看起來約四坪大,但實際是好幾倍。空間是扭曲的,看似距離實沙緒三步,實際應該需要十步。

我的直覺告訴我,這個香味應該是增強法術效果的葯。我踢開礙事的茶几,甜甜香味的來源——焚香的香爐和花瓶彈飛了。

「別碰實沙緒!」

我拿刀抵著那個混賬。

「來了嗎?」

鬼的唇角浮現冷酷的笑意。

「看啊,這就是你殷切盼望的傢伙嗎?」

他要實沙緒面向我,我上前一步……「呀啊啊啊啊啊啊!」

「實沙緒!」

「救我,匡!你在哪裡?有怪物、鳥的怪物!」

「我在這裡。」

我朝臉色發白的實沙緒伸出手。

「不要過來!怪物,別過來!匡!匡,你在哪裡!」

「實沙緒,你怎麼了!」

我伸出手要抓住實沙緒的肩膀。該死的鬼拔出懷劍,揮開我的手腕。我擋下這一劍,反手一刀讓那傢伙跟實沙緒分開。

「滾,怪鳥。居然發出以假亂真的聲音,一副好像要來救人的樣子。反正八成是想來吃掉仙果的吧。」

「怪鳥……?嘖!你幹了什麼好事?」

被我一質問,鬼大喊:

「仙果大人,快逃!這裡有我擋著。」

我砍斷實沙緒手腕的繩子。但實沙緒看都不看我一眼,持續尖叫。

「呀啊!不要啊啊啊啊!」

實沙緒胡亂揮舞雙手,拿東西丟我大鬧起來。

「可惡!是幻術嗎?」

雖然早就知道是這樣,但實際目睹以後,還是對這種卑鄙行徑感到噁心,我瞬間在腦中動,所有過去學過的知識。

那個散播甜甜香氣的香爐就是幻術的裝置之一。還有一樣,就是透過類似歌謠或音樂的東西施咒,使對方頭腦一片空白以後,用某些話讓一小部分意識進入催眠狀態。

我撿起掉在地上的香爐,砸向緣廊前的踏腳石打破它。實沙緒被那個聲音嚇到,又尖叫了。

「實沙緒,是我!我是匡,來救你了!」

我要抓實沙緒的手。但看到實沙緒的表情恐懼至極、蒼白得好像快吐出來,我著急了。

「我會看起來像怪物,是這隻鬼乾的好事,你快醒悟!」

不行,實沙緒聽不見,我的話她聽不進去。就算要揍她也只能讓她清醒了嗎……我咬緊牙關,朝實沙緒…………不對!

不是實沙緒的錯。

「該死的鬼,你!」

該死的鬼旁觀竊笑,我從旁瞄準破綻,拿刀對著他。

「你對實沙緒下了我看起來像怪鳥的幻術吧。竟敢這麼對實沙緒!」

「你就是天狗的當家吧?仙果大人是我們的客人。為了表示友好,我只是告訴她天狗跟我們山棲一族不一樣,外表長得很駭人罷了。」

「開什麼玩笑!」

鬼一面掩護躲到背後的實沙緒,一面射出自己的氣,抵銷我放出的銳氣。對方擁有相當強的妖力,但這個鬼似乎沒有援軍過來助陣的跡象。

沒有同伴可運用——所有才用了這種卑鄙的幻術嗎?

這麼強的幻術,要是不殺了施術的這傢伙就無法解除才對。

「喝!」

就在我大喝動手的瞬間,那傢伙消失了。我發覺這是隱形障眼法的剎那,實沙緒就被搶走了。

鬼把鞋子遞給實沙緒,推了她的肩膀。

「從那邊那扇拉門到內院去,動作快!」

實沙緒整個人撞過去地打開拉門逃走。

「等等,實沙緒!」

我要追過去,該死的鬼擋在我面前。鬼拿著亮晃晃的懷劍,面無表情地擺出毫無破綻的架式。連一絲焦急也沒有。

「就算你追過去也是白費工夫。在仙果大人眼裡你只是怪鳥,就連你的話都聽不見。」

「……唔!你這混賬!」

「一但帶仙果大人離開我們山棲一族的鄉里,她中的法術就一輩子都不會解除了,就算殺了我也一樣。仙果大人曾經存在過的周遭記憶當然也不會恢複。」

那傢伙的灰色眼睛在凌亂的瀏海底下凍結。

「倘若,你帶仙果大人離開這裡,仙果大人將會可憐地不停呼喊心愛未婚夫的名字喊到吐血,活在怪鳥的恐懼下吧……有如人間地獄。」

一刀砍過去的我揮空,因為該死的鬼一瞬間就消失不見了。逼近一步現身的他浮現略顯嘲諷的笑容,開口說:

「天狗的當家,你不聽我的忠告,當真要殺我?」

「那當然。這麼顯而易見的威脅,誰會上當!既然你敢對實沙緒出手,可別開玩笑說你當初沒想那麼多,要我饒命。」

彷佛對我的話感到憐憫般,那傢伙終於揚起嘴角。

「那樣正好。」

我趁那傢伙回應的剎那,一躍而起。交鋒,刀刃相撞的尖銳金屬聲——該死的鬼再度消失。我的第二刀只是砍過沒有任何手感的空氣。

「唔……嘖!」

我咬牙、不甘心。自己有多久沒有這麼不甘心過?我不記得了。憤怒在我體內翻騰。那個混賬,等實沙緒的法術解除以後,我一定要把他大卸八塊。

「在哪裡!」

那傢伙的隱形術並不是移動到遠處的其他空間。只是消除氣息,變成跟周遭相同顏色以後迅速跑走而已。

既然不是躲到天涯海角去,應該在某處——別焦急。

但我就不是捕捉不到那個混賬的氣息。

不行,先去找實沙緒吧。

我衝出茶室,張開翅膀。對付其他妖怪,天狗最有利的就是這對翅膀。

我起飛穿過庭院,掠過無人建築物的屋頂,低空翱翔在這座宅院的上空。

這座宅院的鬼也未免太少了。

圈套……不對,應該是居住者真的很少。幾乎所有人都自知敵不過我們,避開無謂的戰鬥。

妖怪都是透過戰鬥維護尊嚴。同樣身為妖怪系譜的一員,我感到些許悲哀。

但,幸好攻擊實沙緒的傢伙很少。

實沙緒,你在哪裡?

◆◆◆

***黑冢

我躲過天狗當家的追擊,逃出茶室。

那間茶室被破壞成那樣,就不能當作仙果停留期間的住處了。算了,要空屋多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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