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由花都啟程的公主 0 為約定終幕的前奏曲

台版 轉自 桜羽@輕之國度

薛爾里宮一團亂。

部分士兵由地下通道闖入宮殿,也有些女子抱著所有家當消失在地下通道之中。好幾輛馬車來到宮殿正前方的門廊,與其他遇上的人皺著眉頭展開議論。

這場騷動已經持續三天之久。

儘管入夜後騷亂會隨之稍歇,但朝宮殿窗戶扔石頭及不知在吶喊些什麼的舉動,仍舊不見停止的跡象。在王宮裡,已有數十人因為不得安寧而深感不安,未留下隻字片語便失去了蹤影。

但莉莉·路易絲並沒有離開。

路易絲在這座宮殿里出生長大,下個月便是她七歲的生日。

一般人的看法先姑且不論,由於她自認「已經到了成熟的年紀」,因此極力剋制自己保持冷靜。儘管在一旁待命的銀髮青年一再規勸,她卻聽也不聽,堅持不回自己的房間。她由大階梯向下俯瞰,望著眾人來往紛沓的正門大廳;以那雙遺傳自母親的寶石藍眼瞳,目不轉睛地看著。

此時,有個人影朝路易絲接近。

「你在這裡做什麼?給我待在房間里。」

「父親大人。」

路易絲回頭喊了一聲。

這一剎那,靠過來的那個人抽搐著臉,痛苦的神情一閃而逝。路易絲並未漏看這個瞬間。但走過來的他——蘭比爾斯王國的王太子艾米爾·菲力普,轉眼問便拋開了痛苦的表情。

「快回房間去,莉莉·路易絲。在這種時候,你更應該待在母親身邊。」

「母親大人不是待在病倒的祖母大人……王后陛下那兒嗎?既然這樣,她應該不需要我陪才對。要是我在場,王后陛下的身體會更不舒服吧。」

「可是你不在的話,你母親會悶悶不樂的。聽話,快過去吧。這裡實在太吵了。」

艾米爾說完,便伸手搭向路易絲的肩膀,此時的她正靠著扶手俯瞰大廳。路易絲不自覺地望向戴著白手套的指尖,於是艾米爾移開了手。他的舉動令路易絲倍感落寞,於是在扶手上貼得更緊。

莉莉·路易絲是蘭比爾斯王國的公主,也就是第二復辟王朝巴斯蒂安家族的王太子之女;這點不會有錯。

然而,眼下站在路易絲身後的王太子艾米爾,卻非她的親生父親。

艾米爾打從一開始就曉得這件事。

路易絲也一樣。

正因為兩人對此心知肚明,才令他們如此彆扭。

如果擔心母親大人,那父親大人去跟在她身旁不就得了嗎?就像平常那樣。

儘管這句話已經涌到喉頭,但路易絲還是抿住雙唇,忍了下來。

後頭的艾米爾嘆了口氣。

這時,正門大廳忽然傳來一陣喧囂。

也許是什麼重要人物現身了吧。路易絲一面心想,一面從扶手上輕輕采出身子。艾米爾再次搭住她的肩膀,阻止她的舉動。可是,望見現身於門廊的身影后,艾米爾也跟著從扶手上探出了身子。

那人抱著黑色大衣與皮手筒,威風凜凜地穿越大廳,以銀髮飾固定黑髮、身穿貼身黑洋裝的她,是一名年約五十前後的女子。

望見這位未見年老色衰的女士,艾米爾喃喃喚出她的名字——費兒杜爾伯爵夫人。路易絲則只是掀動唇瓣,默不作聲地喊了聲「珍妮」。

她的名字叫珍妮·勒魯,杜·費兒杜爾。

珍妮·勒魯是國王的情婦,在社交界的名號為費兒杜爾伯爵夫人。她望也不望宮中紛至沓來的人群,快步登上大階梯,然後正面望向由二樓俯瞰大廳的路易絲與艾米爾,停下了腳步。

「兩位好,王太子殿下與藍天公主。國王陛下人在哪兒呢?」

「國王陛下今早下令國民自衛軍出動後,就一直待在自己房裡。」

「這樣啊。」

珍妮才點完頭,便立即轉過身去。這位曾於王宮生活的情婦並不需要人帶路。路易絲本想追上去,卻被艾米爾制止。「回房吧。」他低聲說道。路易絲看看艾米爾,又看看珍妮,最後還是放棄追上去,默默垂下了頭。

薛爾里宮一團亂。

自己現在又能做些什麼呢?

其實冷靜想想,自己能做的也只有待在母親——也就是太子妃的身旁而已吧。

這結論教人既難過又提不起勁,於是路易絲牢牢緊握雙手。可是,她並不喜歡懦弱的自己。路易絲先是緊緊閉上眼,然後猛然抬頭,就像是要打起精神一樣。

「父親大人,您接下來要去哪兒呢?」

「我要代替國王陛下前往議會。」

「去議會?……這時候議會還是照常召開嗎?」

「議會就是這麼回事。」

艾米爾嘆了口氣,一副嫌麻煩的模樣。儘管如此,這樣總比關在自己房裡的國王好得多,至少他還努力試著完成自己應盡的義務。路易絲毫無保留地送上敬愛的目光,但艾米爾的眉頭皺得更深了,這模樣教路易絲心頭一陣劇痛。

「……我先告辭了,父親大人。」

路易絲拉起點綴著淡紅色鮮艷緞帶與洋裝的蕾絲裙擺,行了個禮,接著將那穿著細緻涼鞋的腳尖,朝與國王情婦離開的相反方向踏去。

薛爾里宮是一座南北狹長的宮殿。

此處似乎原本要用作避暑宮殿,冬季時十分寒冷。但對在此出生長大的路易絲而言,寒冷就只是理所當然而已。冬天本來就會冷,不冷就不算冬天了。

然而,今年的冬季卻沒有盡頭。儘管送走闇寒季節的嘉年華落幕,已經進入大齋期的時節,天空卻仍不時降雪。

春天躲哪兒去了?

正因為不曉得春天的下落,人們才會不知所措地如此慌亂。

真希望下個月趕快來,七歲的生日趕緊到來。

路易絲一面心想,一面領著銀髮青年邁出步伐。正門大廳的喧囂聲逐漸遠去。

因此,她此時並未察覺。

這時的她,當然不可能聽見國王房裡的槍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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