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殉教 suicidal act 第一章 破綻風景

意識中感到寒冷。

意識中無法動彈。

然而——對遍布身體的寒意,沒有雞皮疙瘩感。對於束縛感,也沒有焦躁不安。即使被剝光了展示到眾人面前也不會有羞憤。原本就不存在感情,連思維也已停滯。

唯有……識別尚且存在。

思維被冰封著靜止不動。

所以思維不會、也無法巡弋到其他事上。

譬如自己身處的立場、事情的起源、今後等待自己的未來之類——動腦子去思考這些的意識,從一開始就不會出現。既不會對空腹覺得難忍,也不會為尿意而感到羞恥忸怩。

這就是如今勅使河原花梨的狀態。

她現在……正被囚禁於巨大的冰柱之中。

不,準確來說,那並非『冰柱』也非『囚禁』。這些詞不過是相對於花梨來說的東西。借用那些人的話來說,這是用於『保存』的『停滯場』。他們如同把食物放在冷凍庫中一樣,把花梨封存在隔離時間流動的地方。

不過這並非完全的時間停滯。

所以花梨透過封存自己的透明『容器』,可以朦朧地看見人影。

在她睜開的大大黑色瞳孔中,識別到人物。但她沒有把信息與思考連接。僅僅是識別到。不過若是她能思考的話,大概會這麼判斷吧——如果『容器』內的時間停止的話,光也不可能射進來。所以這並非是時間停止。

直徑一米左右,高二米左右。

在這圓柱形透明的『容器』中,花梨被關在裡面。

就像是冷庫里被凍住的魚——連眨眼也無法辦到。

¤

——『聖廊』

花費了漫長歲月,挖掘成的人工洞穴。

這裡既是秘密組織的本部據點,也是他們引以為傲、唯一最強對『代行者』兵器的維護收納基地。

在會讓距離感失常般巨大的洞穴內壁中——有無數好像被刺穿般的橫洞,這些橫洞形成甬道,連接著各種用途的房間。

在其中一處房間內。

在位置上——並且在其他意義上,這房間都可以算是最深處的位置。

的絕大部分成員,都不知道有這麼一處房間。即使那一小部分知道這房間存在的權力者中的半數,也並不知道這房間的具體位置和用途——知道其中意義的,不滿二十人。就連站在這間房入口處的十多名被允許進出的警衛,也不清楚這房間的意義和其中存在之物的意義。他們即使不知道也依舊能做好警備工作。

掌握內幕的只有五氏族之長和各自直屬的姬巫女們,還有他們挑選的奇蹟術師。

房間灰暗且狹小。

在中央——放置著囚禁某位少女的透明圓筒。

赤裸著如出生時的白色肌膚,少女沒有為屈辱或羞恥而臉紅。沒有晃動過一根頭髮,沒有眨過一次眼睛,如同精巧製作的人偶——或者說如屍體般的少女,置放著在那裡。她並非站著。從她稍許露出驚異並固定的表情上,可以清楚地判斷,現在的樣子並不是她意願的結果。

圓筒周圍,配置著一些鋼鐵機械。

熟悉的人一看就知道那是奇蹟術機關——固定型的大型擬神杖。需要用奇蹟術進行高度精密控制時,常用到的裝置。

「哦——雖然是趕工作品,但完成得還算馬馬虎虎」

數個注視著少女與裝置的人影。

一個是管理裝置的奇蹟術師。

他們以四人輪班制,不間斷地保證裝置的運行。

擬神裝置需要一位控制奇蹟術的『主體』,所以無法完全自動化。並且這個奇蹟裝置被特化了執行『保存』奇蹟術的機能,如果不能持續運行,就沒有什麼意義了。所以奇蹟術師們必須不間斷守候在旁。

剩下的人是——五氏族的族長們。

秘密組織。

創建它的弒神之人——末裔的五族之長。

換言之——

「這都是因為瑪布洛家全力協助的功勞」

邊說邊泛出淡淡笑容的白皙美貌青年。

端正的五觀,如同女性般的亮麗銀髮,薄薄扭動的嘴唇做出的笑容十分甜美。不過——只有那些深懷警戒之人,才能察覺到在那份甜美之下所隱藏的毒素吧。

涅羅·奧托路琪。

五氏族之一奧托路琪家的年青當家。

「那是當然,不過」

高傲地點頭者是剛才說話之人。

神經質相貌的長髮男性。

如同學者——說好聽點是知性,說難聽點是頑固的感覺。自視甚高,拘泥於自我的理論,不去正視眼前事實者,以學者居多。

泰羅依德·瑪布洛。

精於奇蹟術研究的瑪布洛家之長。

「先為閣下讚歎一聲吧——涅羅·奧托路琪。事先完成的準備,控制花梨·勅使河原後的三天後,就組裝完成這個裝置的手腕——連我也不得不承認」

「聽到您的讚揚,倍感榮幸」

涅羅殷勤地行禮到。

「不過——」

插口的是個圓臉的人物。

橫梳著留長的頭髮來遮掩頭髮稀少的窘境。雖然長得並非醜陋或是貧賤——但由於眼神的關係,給人一種狡猾陰險的印象。

帕洛瑪茲·陸絲波利提。

中主要負責涉外及物資配送的陸絲波利提家之長。

「能夠這麼快收集到貴重的器材,都是我陸絲波利提家的功勞」

「沒錯——多虧有五氏族的全力協助」

涅羅帶著妖艷笑容回答。

「不過——」

帕洛瑪茲瞅了一眼旁邊。

在那裡默默佇立著——無論出於沉重感,或是沉默的意義上——都如同岩石般的男人。從剛才起便一言不發,始終用靜謐的視線打量著裝置。僅僅是他的存在感,就彷彿有某種能夠壓制他人的東西。

「似乎沒有茵培拉斯家的出場機會呢」

沒有絲毫掩飾,帕洛瑪茲揶揄似的說到。

塞布隆·茵培拉斯。

五氏族之中唯一始祖並非奇蹟術師——而是把錘鍊武技為己任的一族之長。當然了,茵培拉斯家也擁有數量眾多的奇蹟術師,但與其他幾家相比較,就顯得捉襟見肘了,作為族長的塞布隆更是完全沒有一點奇蹟術師的才能。

不過,取而代之的高超武技,憑誰都不得不認同——倘若他願意,可以在眨眼之間將在場的所有人屠殺殆盡。

「沒有那樣的事。因為有茵培拉斯家可靠的警衛,我們才能安心地在這裡工作」

涅羅打圓場。

雖然是露骨的台詞——但不可思議的是,從涅羅口中說出來卻不覺得有什麼做作。塞布隆也並沒有露出特別不高興的表情。

隨後——

「說得對」

芭璐特·柯德蘭總結般開口到。

表情嚴肅地巡視了一圈眾人後,芭璐特繼續說道,

「現在是非常時期。無論少了哪家的力量,都會使我們陷於不利的境地。請切勿忘記這點——陸絲波利提卿」

「那……那是當然」

聽到五氏族首領的話,帕洛瑪茲表情僵硬地點了點頭。隨後看到他的那幅模樣,泰羅依德微微露出有些嘲諷的笑容。芭璐特敏銳地發現了這一點。

小人物。

芭璐特心想。

明顯沒有身為族長的器量。被眼前的小權力鬥爭給吸引,連自己的感情都無法完全控制。作為支配者——使用他人,操縱他人,無情地命令他人去死的地位者,過於膚淺。

該注意的果然還是另外兩人。

涅羅與塞布隆。

涅羅的感性與謀略。

塞布隆的認真與武技。

不過塞布隆表裡如一的耿直也是弱點。在這種意義上,最不能大意的只有涅羅一人。涅羅身上,有太多芭璐特無法判斷,無法看透的部分。

「不過還真是不錯呢——這個」

像是在諂媚般,帕洛瑪茲說。

大概是覺得剛才的發言,讓芭璐特不高興了吧。五氏族首領,也是最大的權力者芭璐特,與其他族長相比,地位自然高人一等。雖然暗中心想『總有一天』——不過暫時還是對芭璐特保持察言觀色的傾向,帕洛瑪茲和泰羅依德都是如此。

「像是美術品呢。花梨·勅使河原——她本人也會覺得滿意吧」

被固定於停滯場的少女,如同精緻的雕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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