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多摩湖&脫衣撲克」

熱量零。

蛋白質零。

脂肪零。

碳水化合物零,上面這麼寫著。

喝這種東西有意義嗎?我這麼想著,舉起綠茶的寶特瓶擋住光芒。

不過我無意間對美術準備室中,坐在旁邊的多摩湖看了一眼。看著她被窗戶照進來的光芒環繞,並傾倒寶特瓶,將裡面天然水般的液體一飲而盡,啊,我被這樣的畫面輕而易舉地說服了。此時,多摩湖注意到我的視線。

「怎麼了?我已經喝光啰。」

空寶特瓶往我的嘴角方向傾來。我將目光焦點從寶特瓶上移開,曖昧地笑著。肌膚一顫抖,就感覺到滲出的汗水流動而開始發癢。

「多摩湖,你對這個社會來說真是太方便啦——」

「你在說什麼啊。」

多摩湖綻放出彷彿臉頰肌膚溶化般的笑容,接著視線再度回到手邊的書上。她的一舉一動,都讓微帶藍色的長髮在肩頭流動,讓我感受到如剛晚風吹過般涼爽與寂靜的錯覺。

我的目光從自己看著的漫畫上移開,悄悄地偷看多摩湖的側瞼。

如此洋溢年長者包容感的嘴角,充滿成熟大姐姐素質的沉著眼眸,還有令人遐想她度過的成長期是多麼良好,那「該凸的地方就凸,其他地方都很勻稱」的比例完美體型。就連她流的汗,也讓人覺得光擦掉實在太可惜。

彷佛在訴說自己降生在這世上的理由,是「為了擔任美麗學姐或大姐姐的立場」般,多摩湖就是這麼完美的大姐系角色。

我與多摩湖從兩個月前開始交往。不過非常可惜的是,我們並不是白痴情侶。每周只通一次電話、上學時也不可能穿情侶裝(那當然)。到現在還不會用名字互相稱呼、連手都沒握過。我們真的在交往嗎?

而且多摩湖雖然比我年長兩歲,卻是我的學妹。我一進高中就為了她是同學而吃驚,而且一年後我的學年追過她也令我傻眼。現在她已經過了生日,成了十九歲的高一生,恐怕是學年裡最年長的學生吧。

再這樣下去,她得穿學校制服出席成人式了。她對於高二的我來說是年長者,學年卻比我低,所以對於該怎麼稱呼她讓我煩惱了很久,最後還是用同學年之間的稱呼方式,雖然感覺十分不協調。

不過多摩湖她實在很可愛,所以環繞在她身邊的各種問題,我一點也不在意。

我們可不是白痴情侶。

今天是第一學期期末考結束後數天,已經是放學時間了。梅雨季節才剛過,破高溫記錄的盛夏馬上來臨。雖然已經聽不到走廊上傳來的腳步聲,不過從遠方傳來音樂社的活動聲,或美術社學生大聲談天的的聲音都透過耳朵傳來。

我與多摩湖,在這間無人使用並已化為倉庫,名為美術準備室的小房間里,被畢業生所留下那堆不明就理的美術作品與老舊黏土味環繞著,並沉浸在書本之中。

我們是以這間美術準備室為中心而進行活動的「紙牌遊戲研究會」兩名會員。當然這並沒有經過校方認可,是多摩湖為了放學後沒錢又無聊時能在學校殺時間,而在發現這間準備室(順便還把房間鑰匙從辦公室偷來)之際,同時手上湊巧拿著「世界的紙牌遊戲玩法」,所以為這個集會取了這種名字。

雖說是研究會,不過活動中出現紙牌遊戲的機會非常少。一到假日會去看電影、或是被多摩湖帶去神秘按摩店,讓骨頭髮出不像這世間該有的聲音,跟紙牌遊戲扯上關係的狀況,反而比較稀奇。

準備室中從撲克牌、花牌、UNO到塔羅牌都算是一應俱全。雖然有玩到沾上手垢的頂多只有撲克牌,卻完全沒研究出什麼成果。

以現階段來說,這間準備室的裝潢稱不上高雅,只能算是讓我們悠閑度過的空間。

「嗚——……」

我和多摩湖一起發出宛如模仿冷氣機運轉的低鳴聲,好討厭的二重奏。

對學校來說,我跟多摩湖不過是「幽靈社團」的學生。所以為了不讓巡邏員發現,我們緊閉著門戶……不過真是熱死人,這體感溫度超過40度了吧?

但是打開窗戶,蟬鳴會吵到讓多摩湖抓狂,所以還是關得緊緊的。

而且今天的多摩湖不知道是吃錯了什麼葯,在她穿的夏季制服(穿的還是學校的舊式制服,不知道為何她偶爾會穿來?)上還穿了毛衣等各式各樣的衣服、頸上套著薄圍巾、頭戴針織帽、還戴了手套、鼻子上還掛著平常不會戴的眼鏡。因為穿得太厚而渾身圓鼓鼓的,蘊釀出一股活像是多摩湖抱枕(零售價格:誰會賣啊!)的氣息。

不過裡面的當事人,左右晃動著因過熱而朦朧的腦袋與眼睛,正在用手帕(今天的第四條)擦拭如暴雨般狂流的汗水忍耐著。

剛才她毫無脈絡地「哪——唧——不對不對,不像。吱——吱——也不對,怪怪的。嗡——嗡——」,開始深究起如何模仿外頭傳來的蟬鳴,看來已經接近忍耐極限了。

關於那身只能令人為她祈禱,別過上剃羊毛師傅的毛茸茸穿著,我第一眼看到的感想是:「這是耐熱大賽的練習嗎?」不過多摩湖給了我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

「黃雞。」

多摩湖喊著我的姓氏。因為字面的關係,周遭的人擅自把我的外號取為「chi」。雖然我並不喜歡,不過這是自己的姓,所以也沒辦法向父母抗議。

「是?」

「好熱喔。」

「是啊——」

「有夠熱——」多摩湖垂下頭。她將上半身靠在桌上,像溶化的起司般「啪噠」地黏在上面。

「那脫掉就好啦。」我試著說出極為理所當然的意見。

「嗯……」

多摩湖趴在桌上,臉仍然黏著她的雙臂,用她那被長發遮住的右眼球盯著我看。她在有如煮東西的熱氣影響下半眯著眼,眼神彷彿神遊太虛。

「脫衣服……所以要玩脫衣撲克啰?」

「……並沒有。給我正常地脫衣服。」

我知道多摩湖昨天看了某替身漫畫的第二十三集。而且我也理解,她的腦漿目前並不是在室溫下存放。

所以要是我把她現在的發言當真,做出「脫脫脫脫脫脫……脫衣?你沒跟脫臼撲克搞錯吧?」這種因酷熱而造成腦袋短路的反應,只會讓自己丟臉。沒錯,鐵定是。

現在的多摩湖極度近似醉鬼。不過……脫衣撲克,她說真的嗎?這簡直是夢幻遊戲嘛。冷靜地想想,「請務必舉辦」才是最佳答案吧?

不過我跟多摩湖可不是白痴情侶啊,這就是令我煩惱,無法做決定的部分了。我可是連多摩湖穿泳裝的樣子都沒見過耶。

「不過啊,光脫掉也不好玩。」

「不不,對我來說夠好玩了。」

「你說什麼?」

「沒有——什麼都沒說。」

「總之這樣不好玩,所以……」

「是是,不好玩,所以咧?」

「結論還是回到玩脫衣撲克上啰——」

多摩湖的目光,在頭髮的掩蓋之下扭曲。她很有氣質卻又煽情地笑著。

這要怎麼玩啊?我把漫畫當成扇子一樣,蓋住嘴角嘆氣。脫衣撲克,簡單地說就是像野球拳一樣的東西吧?

「你就這麼想玩脫衣撲克嗎?」

通常會如此提案的人,性別應該是反過來吧?不過要是我強迫多摩湖玩脫衣撲克,那可是不折不扣的性騷擾,所以為了守住合法的界線,只能讓對方先提案了?

「一定要。」多摩湖臉上柔和的微笑,就像在說著「那當然」。

我知道多摩湖昨天,看了某部短篇集的武裝撲克。

然後到現在,我才知道多摩湖是在認真提倡脫衣撲克這遊戲,而且發現她穿著那身不合時宜,而且頭殼○去的服裝是為了什麼。

「莫非你今天就是為了玩脫衣撲克,才穿這麼多衣服來?」

「沒錯!」

她以最頂級的年長者笑容,爽朗地肯定了我的推測。在她滴下的汗水散發著有如運動勵志作品般的光輝同時,我的頭蓋骨卻被一股麻痹感糾纏著。

雖然我是隱約查覺到了……難不成多摩湖是個……笨蛋?

不,應該說她正是世間公認的笨蛋,才會有三次留級經驗吧……

我們這所高中的留級底限是三年,多摩湖你沒退路啰。

我總算領悟到她那充滿知性的臉孔,與內在是多麼不搭調。

「而且脫衣撲克是什麼啊?」

「就是追加脫掉的衣服來取代籌碼啊,很單純吧。」

「這對我不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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