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出通關密語。」
門的背側傳來了人聲。
「Marvelous。」
拓真報出地下流傳的密語。那是啥意思並不知道,單純只是照著自己在傳聞中聽到的說出來而已,正確與否不保證。
站了一會兒,鎖頭解開的聲音響起,木門自動地往內側緩緩打開。
「進來吧。」
拓真踏進了廢屋裡頭。眼前空無人影。
陽光從天花板斜向灑落在地板上,在光照的範圍內可見塵埃飛揚。
「直線前進。不許輕舉妄動。」
那個聲音是來自天花板。應該是有喇叭裝設在腐朽的木頭天花板上吧?
無須讓眼睛適應黑暗,直接在室內行進。有一面鏡子鑲在盡頭的牆壁上。
「停在那兒。」
這次的聲音沒有經過機器,彷佛是從鏡子裡頭傳來的。
這是所謂的魔鏡。有人藏在牆壁後面的隔壁房間觀察著這邊的景象。雖然看不見對方的臉,不過可以感覺到視線的存在。
無懈可擊的防人之心再適合地下販子這行業也不過了。拓真如此心想。
「你要什麼?需要多少?」
自己映照在鏡子里的臉看起來顯得十分憔悴。現在才注意到下巴冒出了長長鬍子的拓真伸出手摸了摸後,鏡子裡頭的販子又開口說道:
「快說你要什麼。」
「全部,我全部都要。」
「所以我問你想要誰的——」
「給我全部就對了。我沒有,我統統都沒有。」
拓真手攀鏡子,像是在求助一樣說道。
「你……是一年九班的新城拓真嗎?」
「我是誰不重要吧。快給我。你有對吧?我沒有它不行。我連一張也沒有啊!我真的沒有。」
拓真向鏡子里看起來宛如陌生人的自己苦苦哀求。
「錢……要錢的話我有。看,我有這麼多錢,看嘛,你看看嘛,很多吧。」
拓真從口袋掏出皺成一團的紙幣。
有輕音社紙幣、科學社紙幣、手藝社紙幣、籃球社紙幣。不但人氣社團的良幣應有盡有,就連地下非公認活動社團的輕小說社紙幣和聲優社紙幣,以及屬於異種的GJ社紙幣也一應俱全。不僅如此,甚至連分配給一年九班男生的班級專用紙幣這種價值等同於垃圾的東西,拓真也不計傾家蕩產全掏了出來。
這名『老倉庫的販子』不吃現金那一套。
……唯有在每年的文化祭可以拿來跟各社團換取原創商品的兌換券……俗稱——『社幣』的東西才是流通於這個地下世界的貨幣。
「……拿去吧。」
一封厚厚的茶色信封從鏡子下面的隙縫被塞了出來。
「要多少錢呢?」
「不用,我就不跟現在的你收錢了。」
「是、是嗎。不、不好意思啊。」
樂不可支地撿起信封的拓真離開了交易場所,走在校園裡。
即便被販子同情、掉在地上的錢也忘記撿起來,他也顧不了那麼多了。那些事情全都不重要。
拓真從茶色信封中取出了美奈的沖洗照片。
然後臉上浮現出了心滿意足的憨笑。
*
有兩道視線居高臨下地觀察著橫越操場的拓真的身影。
在校舍的屋頂,在供水的水塔上,有兩個黑色的影子並列。面積較大的一方直立不動,另一個黑色影子則是透過線條柔和的身體呈現出小三角形的形狀。
兩者共通的地方是,在他們的身上看不到凡是生物基本上都會有的些微晃動。
「看來他過得頗為痛苦呢。」
其中一個影子——黑衣服的老紳士如此說道。
另一個影子——黑貓——用尾巴拍擊著供水水塔,喵喵地叫。
一個和那聲嗚叫重疊在一起,並非經由人聲的傳達方式在同時答腔。
——目前為止的過程還不錯。
「應該差不多開始有放棄的念頭了吧。」
黑貓這回僅以尾巴回答。拍擊兩下表示肯定。
「不讓他放棄那名少女,事情就麻煩了呢!不僅是為了我們的工作,也是為了這個時空泡。」
黑衣的老紳士揮揮手從空中取出高禮帽,戴在白髮蒼蒼的頭上。
在兩人視線的停留之處——
橫越校園的拓真正準備進入校舍。
*
手指操作著手機。
文字一個接著一個在畫面中浮現。文章在時而打錯來回修改的情況下,漸漸有了雛型。
手指似乎並不習慣操作,光是要打出短短的篇幅,便耗費了不少的時間。
在送信前,再做最後一次的確認。
信箱已做過變更、沒有粗心地用本名署名、沒有在任何一個角落留下自己的名字,這是匿名,來自不特定人士的匿名信件。
全部都確認無誤之後,按下按鈕送信。
過了數秒,外人的手機響起了鈴聲。
接著又隔了幾十秒。這回換自己的手機發出了振動。立刻打開信箱。
——「你是誰啊?幹什麼啦?別管我行不行。」
收到的訊息口氣比想像中還要冷漠。下腹部感到一陣刺痛。不過並不因此氣餒,繼續按下按鍵打出文章。
「打起精神來吧」這種俗不可耐的話才輸入到一半,又馬上消除掉。重新寫上的是這樣的句子。
——「原來你已經放棄了啊。」
反其道而行地以殘酷的心情輸入文字。若不如此,是寫不出這種話來的。
送信。
對方沒有反駁。等了三分鐘也不見響應。
打著煽動的念頭寫了下一封。用顫抖的手指立刻送信。
這次的訊息內容如下。
——「如果你沒有放棄,那你試著看看那邊的真正的美奈啊。不要老是盯著照片那種東西。」
他轉動了脖子。
動作生硬到彷佛脖子的關節硬得卡住了一樣——
加油。
在心中默默替他打氣。
但他的脖子沒有轉到最後。
只差最後的三十度——明明只要把頭轉到正側面就可以看見了。就只是這麼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動作。但他最終還是未能做到。
而後他又將視線放回照片上。對著照片上的美奈、而不是現實的美奈看得入迷。
過了一會兒——
有封信件寄達了。想要看看他的迴文——卻又說什麼就是無法看完到最後——
長長的嘆息也傳染到了這邊來。
寄達的信上是這麼寫道的。
——「因為照片上的美奈有在微笑呀。」
*
「Mother,那邊的羊肉的價格設定比一般降低了百分之三十七點二八。推測是很划算的價格。」
「不行不行,那不是羔羊肉,是一般羊肉耶,腥味很重的啦,不是每一種料理都適合用它做。雖然說中東烤羊肉串就好比漢堡的親戚啦,現在我知道就是因為我太好高騖遠了,所以才會每一次都做成碳素漢堡。我應該要在能力範圍內挑戰自己會做的料理就好。好比說咖哩啦、咖哩啦、咖哩啦。漢堡對初學者來說難度太高了做不來啦,」
理央拉著購物籃將YOMI帶離賣場。誘導她前往有咖哩塊的調味區。
想必在外人的眼裡,這兩人看起來就像一對被小學六年級的女兒或妹妹給拉著跑的媽媽或姐姐吧。實際上,剛剛擦身而過的伯母也正帶著慈祥的眼神面露微笑。
理央像是在宣示自己才是母親一樣,挺起平坦的胸部於通道上前進。不對,也不至於完全是平的。在今年的夏天,距離野心有一公分的進展了。
「果然啊,做為一個『老婆』,一定會想燒一手好菜、替拓真好好補充精力的對吧?畢竟我是他唯一的老婆嘛。最近拓真又幾乎沒怎麼吃。另外那隻老狗要餓到瘦巴巴就是他家的事了。啊啊,可是那傢伙好像是應急用的防災食物哦?得養肥一點才行吧?」
理央把咖哩的材料放進菜籃後,接著又在店內繞了幾圈,將清潔劑、廁紙等諸多繁瑣的用品全都丟進了籃子里。
確認充當購物清單用的YOMI點頭無誤之後,來到了結帳隊伍的最尾端排隊。理央掏出信用卡,心浮氣躁地瞪著大塞車的隊伍。
理央最近不管買什麼東西都是用信用卡來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