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1「人稱神之情侶的兩人」
新城家今早餐桌上的菜色比平時還要更為凄涼窮酸。
白飯、味噌湯、昨晚吃剩色拉的菜葉,以及一人一杯的開水。
除了這些以外,另外再各一包不知從哪拿來的調味料——
「真希望好歹有納豆可以吃嘛。拓真你說對不對?」
「不對。」
面對拋過來的疑問句,拓真用否定句加以響應。
「炸雞……我記得不是還有嗎?昨天晚餐沒吃完的。」
「那個我已經裝到便當里了。不爽的話早餐自己做啊。話說今天負責做早餐的,其實不就是修二哥你嗎?」
拓真狠狠地嗆聲後,年長八歲的堂哥也只能心虛地閉上了嘴巴。
以電視播放的清晨節目為背景音樂,兩個男人正大眼瞪小眼地吃著飯。
——這時玄關響起了大門關上的聲音,腳步聲從走廊快速地接近。
「啊——不會吧,還沒吃完喔?」
從走進房裡的那一刻起,腳步聲瞬間轉變成充滿朝氣的女高中生。
拓真看也不看聲音的來源,只有發出唏哩呼嚕的聲響啜飲著味噌湯。
介入新城家用餐時間的制服少女穿過了客廳,圍上掛在牆上的圍裙。並且動手搓洗丟在流理台的空鍋子。
「之後我會洗的,妳不用雞婆。」
「你別管了,快點吃你的早餐啦。」
「不知道妳在催什麼催。」
拓真的視線望向了電視。今天時間比平時要充裕多了,也沒有擔心遲到的必要。
「好棒喔~有女孩子在就是不一樣,氣氛整個都明亮起來了,你說是不是——」
大哥那如同口香糖般的男性視線緊黏少女站著動來動去的背影不放。
雖然這話聽起來好像是在徵求自己的同意,不過拓真卻完全沒有表示贊成的意思。
他和美奈之間的關係也就是俗稱的青梅竹馬。
和住進這個屋子才一年多的大哥不同,拓真自出生以來十五年又數個月的時間,不僅都和美奈比鄰而居又就讀同一所學校,從幼兒園算起,兩人更以超過七成的同班機率度過十三次的分班,幾乎每天都會碰面,而且關係好到能把對方的家當自己的家一樣進出,都已經熟成這樣了還有什麼好感覺不感覺的?
想辦法生一個『青梅竹馬』來看看就知道了。
這裡指的不是幻想中的青梅竹馬,而是現實的青梅竹馬。
「早安。修二哥。就算你把我捧上天,我也沒有好處可以給你唷。」
前來拿走空盤的美奈向大哥投以客套的微笑。
洗完盤子後,美奈打開了冰箱檢查食材。有豆腐、牛奶、酸醋醬油、姜、香腸——等等,美奈一邊喃喃念出聲音一邊抄寫下來。
就在這個時候,拓真也快解決這一頓飯了。他將上頭沾滿了美乃滋、像是很愧疚地乾癟成一團的色拉菜葉硬塞進嘴巴,將飯菜一掃而空。
「我吃飽了。」
就在他雙手合十膜拜飯碗的時候——告知有來客到訪的門鈐響了起來。
「拓——能麻煩你去應門嗎?」
在美奈的請求下,拓真起身離開了座位。
七早八早的到底會有什麼事啊——拓真一邊如此心想一邊前往玄關,打開大門。
「多謝惠顧——!我是小白兔快遞~!」
拓真霎時愣住了。
總覺得有哪裡怪怪的。
站在眼前的女人,一眼就能看出是快遞的工作人員。
身穿腰部束得緊緊的制服、頭戴帽子、臉上裝備著一副宛如護目鏡般的高科技機械——
「就是那個。」
拓真忍不住發出聲來。給人不協調感的元兇大概就是那個東西沒錯。
在那副散發著機械質感的護目鏡旁邊,有一對看不懂究竟是天線,還是機器人的耳朵,這樣莫名其妙的裝置,它伸得長長的宛如兔子的耳朵一般——
「啊,所以才叫小白兔?」
「我為您送來時間凍結冷藏包裹了——!」
大姊姊以異常高亢的嗓音如此說道。
「時間……凍結……?」
「您是新城拓真先生對吧?」
「我是。請問,妳那護目鏡是……」
「那麼請您在這份簽收單進行認證——!」
快遞的大姊姊感覺好像完全沒把拓真的話給聽進去似地,她一邊以爽朗的聲音說話的同時,一邊遞出科技感十足的裝置。
「這是……」
那個裝置的體積感覺比手機大上一圈——不知道是不是叫作PDA,看起來對方是希望拓真觸碰那個屏幕的樣子。
就在拓真猶豫要不要去碰那個發出嗡嗡低鳴的奇妙機器的時候——
「是誰來了——?」
美奈的聲音從敞開的大門內頭飄了出來。
「宅急便啦——應該是!」
當拓真一轉頭拉開嗓子回答,手指便剛好碰到了機械。
「啊。」
手指頭感到一陣酥麻的刺激。
「嗯——量子相關的機率誤差在標準偏差之內呢。確認是本人無誤!」
「請問,現在這是……」
「那麼這是您的包裹~」
在拓真收下大姊姊輕鬆遞來的瓦楞紙箱那一瞬間——
「嗚喔。」
一股沉甸甸的重量頓時壓在腰上,膝蓋抖得站也站不穩。這一箱到底有幾十公斤重啊。
「歡迎再次利用本快遞服務——!」
大姊姊掉頭轉過身子。
大姊姊折回停在路邊的車子,在她的的屁股上有一條尾巴,話說回來她確實有說是叫作小白兔快遞沒錯。目送完搖著一撮圓滾滾兔子尾巴走回去的大姊姊背影,打算把包裹搬進家裡的拓真忽然被某件事勾起注意力而轉身回望。
送貨的車子是一部異樣地充滿未來風格設計的小巴士——不過感覺那輛車子好像並沒有安裝輪胎。問題是車子已經跑走了,現在也無從確認。
光是將那大小並不起眼可是卻沉重到有些異常的包裹搬進客廳,就搞得拓真滿頭大汗了。
「那是哪裡寄來的包裹呀?」
把東西搬到和室桌之後,經美奈這麼一問,拓真便查看貼在包裹上的郵寄單。
不知為何,照理說會寫上寄件人名字的欄位是一片空白的。
「地址……確實是我家沒錯耶。」
但是有一個地方不太對勁。收件人的部分註明的是『新城拓真先生』,這邊雖然沒有寫錯,問題是旁邊還有采並記形式一同寫上的『美奈小姐』。
「奇怪?」
物品名的地方註明了『蛋,一顆』。此外『易碎品』的選項是打圈的,『生鮮物品』也是打圈——
「喂~妳來一下,喂~美美奈。」
大哥好像回到二樓去了,四下不見他的蹤影。有其它人在的時候,拓真習慣以「美奈」來稱呼,不過等到兩人一獨處,就會改回以前的稱呼方式。
餐桌和廚房都整理得一塵不染的。至於剛剛忙得不可開交的美奈,現在則不知跑哪兒去了。
——說人人到。美奈的臉突然從走廊冒出來。書包已經提在她的手上了。
「走了走了,該上學去啰——」
「可是這個包裹……」
「不要拖拖拉拉的啦。」
在美奈的催促之下,拓真沒輒,只得將包裹留在原地,跑去拿自己的書包。
*
拓真和美奈並肩走在通往高中的路上,跟以往別無不同。
既然兩家彼此相鄰,上學的路徑自然是一樣的。同時由於路程所需的時間也一樣,出門的時刻也就難免相似。用不照刻意事先約好,每兩、三天總會有機會在路上碰頭一起上學。如果要舉出今天有哪個狀況跟以往不同的話,那就是明明時間還充裕得很,卻被三催四請搞得好像上學快要遲到了一樣。
「喂,為什麼今天——」
當拓真轉頭面向身旁的美奈打算提出疑問時,美奈剛好要轉彎到另一邊去。
「咦?——等一下。」
拓真叫住往和學校相反方向走去的美奈。
停下腳步的美奈朝他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不是說好要在那邊的交叉路口等的嗎?討厭,你不會真的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