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章 來自大海的事物

「平八兄,俺打算度過充實的高中生活。」

一個再過一星期就即將結束三月的春假日子裡,齋藤平八聽到好友黑田剛典這麼說道。

平八一邊「喔~」地隨口回應,一邊在內心滴咕著「這傢伙,又開始說些奇怪的話了」。

平八跟剛典從小學就認識了。從四月開始兩個人就會進入同一問高中就讀,所以這段不解之緣還會持續下去。「平八兄」這個稱呼方式也已經邁入第十年。雖然當初的理由是因為「如果直接叫平八的話,有種時代劇的感覺」而被持續這麼叫著,但這個稱呼法卻已經定型下來,連其他同學都會跟著這麼叫。

「我看你好像很樂啊?」

平八抬頭看著個子比自己略高一點的好友。以前是平八的個子比較高,但進入國中之後就被超過了。雖然差距約只有三公分,但對平八來說,這三公分卻非常多。因為相對於自己只有一百六十七公分的身高,剛典已經到了一百七十公分。

「總覺得可以非常期待今後的生活,俺都快要等不及了。」

「就算是這樣也沒必要現在就穿上高中制服吧?而且你那套制服尺寸不對吧?」

也不知道是覺得哪裡有趣,總之現在正在跟平八玩樂的剛典身上,穿著四月之後將要就讀的學校制服。看起來大了一點的那些制服,穿在剛典身上似乎有些不合身。

「跟運動會的時候穿運動服到校,有游泳課的時候直接把泳衣穿在裡面是一樣的意思啦!至於尺寸,因為俺還會長高,所以這樣剛好。等升到三年級的時候,這件制服就會合身了。」

「是這樣嘛……看來你是真的很期待哪!」

「非常期待啊,平八兄不會嗎?」

平八搔了搔頭,想了一下才回答:

「因為我會思考課業會不會很繁重啊、會不會跟討厭的人同班啊、會不會遇到讓人火大的學長啊、會不會跟老師不合之類的問題,所以不算太期待。」

平八當然也會期待嶄新的高中生活,但是一看到好友這麼樂,他就不禁說出了負面話語。

剛典拍了拍「呼」地嘆了口氣的平八後背。

「痛耶,綱典。」

為了與「平八兄」對抗,而故意用音讀方式叫他「※綱典」,卻完全沒有在同學之間傳開,只有平八會這麼叫。(譯註:日文漢字通常有音讀和訓讀兩種念法,原本剛典的名字是採用訓讀的讀法為Takenori,平八則是刻意把剛典二字以音讀Gouten方式當作外號。)

「平八兄你太消極了啦。打起點精神來嘛,從現在起才是最該享受青春的時候,不是嗎?」

「還青春咧,你喔……」

剛典確實在日常生活中就是個開朗的男生。個性好相處又很會照顧人,加上五官端正,成績不算差,而且運動也還不錯的模範生。看起來雖然像是沒有什麼可以挑剔的地方,但是就平八的角度來看,他這種過於開朗、樂觀進取的態度有時候會讓人很厭煩。

「相遇這種事情真的很美妙呢!俺想第一印象應該不差,甚至可以說很有衝擊性,沒問題嗎?」

「你在說啥啊……」

「在唐木浜遇到的女生啊!」

「那個所謂的唐木浜就是你平常跑去練習夏威夷小吉他的地方吧……等等,你竟然會提到女生,還真難得耶!」

「會嗎?然後,俺跟那個女生聊了一下……」

雖然剛典遺滿受女生歡迎的,但就算用「你真好啊,這麼多人看上你」挖苦他,他也只會回「可是俺覺得女人心海底針,有點不太會應付」這種話。平八這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剛典會如此興奮地聊起女生的話題。

「她很可愛、話又很投機,我覺得很開心。如果在開學典禮上能遇到她就好了;能夠同班的話,那就更讓人高興了。」

「好啦好啦,能遇到就好啰,你這混蛋。遇到的話也要介紹給我認識一下咧……那,她叫什麼名字?」

「俺沒問。」

「這個應該要問的吧!」

儘管知道彼此就讀同一所高中,但要是不知道名字不是很頭痛嗎?

「平八兄你還真不浪漫耶,第二次相遇才知道彼此的名字不是比較戲劇性嗎?啊,原來你是那時候的……諸如此類的狀況啊,光是想就很期待了呢!」

「……浪漫個頭,你才是太愛作夢了啦!」

聽到剛典帶著有點唱戲般的動作說出這番話,平八不禁覺得背後一陣癢。就在他把手伸到背後抓癢時,剛典又突然「唔——」地低吟出聲。

「現在又是怎樣?」

「不,俺在想俺是為了浪漫才沒問她名字,但是她為什麼沒有問俺呢?」

「會不會跟你一樣是個浪漫派?」

「是這樣嗎?感覺起來不太像是這樣耶——」

「我哪知啊……下次遇到的時候再問她就好了吧?」

「說得也是。」

剛典顯得分外高興,看來是真的相當中意那個女生吧。反正平八也沒打算阻撓他人的戀愛之路,所以只想溫暖地守護他們。

「平八兄,如果俺突然背著管風琴出現的話,你會笑嗎?」

平八回視莫名其妙蹦出這句話的剛典臉孔。他依然心情愉快,看起來不像在捉弄平八。

「管風琴應該是教會裡面那種很大的琴吧……人根本不可能背起那種東西,所以根本沒得笑吧?」

「嗯,俺也認為沒得笑.」

這麼說著的剛典露出了笑容。

以上說不定就是平八與剛典最後一次「很普通地」交談了。

進入四月之後過了幾天,平八打剛典的手機,但卻得到沒有訊號或沒有開機的語音回應。他雖然想過可能是忘了開機或忘了充電,可是剛典在這個方面是很謹慎的人。

打到剛典家,是他母親接了電話,不過她卻乾脆得讓人覺得害怕地——

『啊——剛典喔,這一個禮拜都沒有見到他的人影呢。反正現在放春假,應該過兩天就會回來了吧?畢竟也快開學了。』

一副不在乎似地回了這些話。

「呃……」

以前剛典就曾說過「我家採取放任主義」,平八到他家的時候也只有出聲打過招呼,從沒見過剛典父母,像這樣交談也是第一次。不過就算是采放任主義,難道兒子沒回家,他們都不擔心嗎?

「有沒有留下紙條或留言之類的……」

『應該沒有吧?不過我沒去他房間看過就是了。齋藤同學你還真愛操心呢!反正如果一個月了還沒回來,我們就會去報警了。』

「一個月也太晚了一點吧?有可能發生什麼萬一耶!」

實在太沒有危機意識了。剛典有可能不是沒回來,而是被捲入了某些沒辦法回來的案件裡面啊!

『咦?是這樣嗎?如果發生什麼事情的話就到時候再說吧,齋藤同學你不用這麼介意啦!等到他回來了,我會讓他聯絡你。謝謝你這麼關心我家兒子喔,先掰了——』

平八面對掛掉的電話,在內心小聲地嘀咕著「放任也要有個限度吧」。不過在這種狀祝之下,身為一介朋友的自己有沒有資格去報警呢?還是說真的就像剛典的母親說的那樣,是自己太操心了呢?

「老媽,我去找綱典——」

時間來到傍晚六點。雖然要到別人家拜訪是嫌晚了一點,但好歹去剛典的房間看一下好了。如果有發現哪些東西不見,或者是留言的紙條的話,那他的父母應該也會採取一些行動吧。

「啊啊,去黑田同學家啊?別太晚回來啊——」

背對著母親來自廚房的聲音,平八穿好拖鞋,只帶了手機、錢包、還有腳踏車的鑰匙就出門了。齋藤一家居住的小社區離黑田家騎腳踏車大概十五分鐘。雖然太陽已經下山,周圍顯得有點黑,但平八仍毫不在意地點亮腳踏車的前燈踩動踏板。

平八本來想直接往剛典家過去,後來還是繞了一下遠路。在與剛典的對話中常聽到他提起唐木浜,平八偶爾經過的時候,也曾經看到剛典坐在朽木上頭彈著夏威夷小吉他。面對平八「你為什麼在彈夏威夷小吉他啊?」的問題,剛典反問他「夏威夷小吉他有什麼不好嗎?」的兩人互動,已是很久之前發生的事情了。然而平八自己也忘了,當自己再說出「因為夏威夷小吉他看起來像是藝人彈的東西啊」之後,剛典到底回答了些什麼。

說不定剛典又跑去彈夏威夷小吉他了。儘管平八不認為從一個星期之前就聯繫不上的剛典會在那附近亂晃,但他卻抱著抓住最後一線希望的心情踩著踏板。

在堤防上停下腳踏車,低頭俯視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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