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五幕 聚光燈與後台

「原來如此,這世界上的確有那種一點幹勁都沒有的傢伙,來,皇后兩張。」

「為什麼我得當那種傢伙的保母啊?國王兩張。」

「老姊,你輸啰?」

我就這樣拿著牌僵在原地,手上已經沒有任何王牌了。

我跟夏樹在餐桌前面對面坐著,桌上散落著掀開的紙牌和堆積如山的餐具。

我家爸媽每個月都會有幾天在外面吃飯,那種時候就剩下我們姊妹倆在家吃晚飯,所以我們以玩紙牌來決定誰要收拾餐桌跟洗碗。很丟臉的是,我輸給了這個笨老妹。

「剛剛說的那個男生,是怎樣的一個人啊?」

「嗯?你是說神門?」

我把餐具端去洗碗槽時,夏樹一邊翻開漫畫一邊問著。喂,好歹也來幫老姊收一下餐具可以嗎。我沒有跟夏樹說神門就是之前親了我鼻子的男生。之所以不願提起這個話題,是為了大家好。

「總覺得那個人滿可憐的說。」

「可憐?」

「沒有辦法對什麼事情認真,所以很可憐。」

神門對任何事情似乎都漫不在乎,那一定是因為從來沒有人願意認真地面對他吧。

或許他根本沒有「對某人認真」的經驗。如果是這樣的話,大概就像永音老師所說的,就算跟他交往,這段關係應該也會很快划上句點吧。

神門完全不參加練習。他本來就是新生,是迎新公演所要歡迎的新生,是屬於坐在觀眾席的人。就算沒有他,也不會對公演造成什麼妨凝。演出角色由學長姊們和雛浦擔綱,我負責控制音效。在大家喪失記憶之前的練習過程里,我也有飾演其中一個角色,可是現在沒有了。的確,人社沒多久的社員是不可能有什麼演技的。再說,劇本本身也重新修改過,即使沒有我,也能照常演出。

我曾經存在的那段時間完全消失了嗎?然而,那是沒辦法的事情,我也只能死心而已。

加上湊山學長找來幫忙控制燈光的三年級學長,這樣的陣容總算能讓整齣戲順利演出了。

明天要在學校的體育館做最後綵排,後天則要在縣民會館正式演出。雖然我沒有要踏上舞台,但已經開始覺得緊張了。

沙幸學姊的媽媽不知道會不會來看這次的公演?在上次的惡魔事件里,我有叫她來看,可是她那段記憶保留的可能性很低。她是個深深愛著病弱女兒、努力守護女兒的偉大媽媽,至少應該讓她看看女兒留下來的作品。我還記得以前問到的沙幸學姊家電話。在那張便條紙、手機通話紀錄全部消失的情況下,唯一能依賴的是我的記憶,幸好我還記得一清二楚。我在心裡打定主意,決定待會兒要打個電話過去。

把所有碗盤洗乾淨之後,我回到二樓的房間。夏樹還在一樓的客廳看漫畫,我們姊妹共用的房間里只有我一個人。

我拿出手機,按了沙幸學姊家的電話號碼。響了幾聲之後,一個女性接起電話。

「您好,這裡是澀谷家。」

「那、那個、我是話劇社的社員。」

我劈頭說道。連自己的校名都沒報出來,這樣實在太沒禮貌了,我馬上在心裡反省。結果反省之後反而開始害怕,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就這樣沉默了好一段時間。

「是沙幸的朋友嗎?」

對方先開口了。

「不、那個……」

我跟沙幸學姊連面部沒見過,所以應該不算是朋友。毫無意義的苦惱支唔之聲傳進話筒。啊啊,再這樣下去,一定會被當成惡作劇電話的!

不行!就直接一決勝負吧!

一後天星期日沙幸學姊寫的那齣戲要公演,十點開始在縣民會館演出,請您一定要來觀賞!」

霹哩啪啦說完,還沒聽到對方的回答,我就按掉電話了。

……總覺得上次打電話去的時候講得比較好。算了,反正已經把公演時間地點告訴她,這樣應該沒有問題了吧。我這樣安慰著自己。

我放下手機,在床上躺成大字狀。

腦袋裡一片混亂。

一之瀨學長的事。

神門的事。

後天公演的事。

各種事情在腦袋裡咕嚕咕嚕地打轉,然後就這樣攪在一起,變成一個更難解決的問題。

我不希望一之瀨學長繼續認為我跟神門很要好,可是,還是得想辦法讓神門融入話劇社成員的圈子裡,這才是最好的解決方法。如果神門能交到朋友的話,就算沒有戀人應該也沒關係吧。而且,如果他能參加社團活動的話,我們就不必再拜託社團以外的人來幫忙,這樣話劇社的社員們應該也會很高興。

神門完全沒有來參加練習,所以連公演的事都不知道。如果沒有人告訴他有關公演的事,他就會錯過在話劇社裡活躍的機會了。

我從掛在衣架上的制服口袋裡掏出神門給我的便條紙。

沒有自信能順利地叫他來欣賞公演,可是,如果不趁這次把他拉過來的話,下次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才有機會。我撿起剛剛丟下的手機,一邊看著便條紙一邊按下神門的號碼。

響了幾次之後,神門接起電話。

「喂?是誰?」

威嚇似的低沉聲音從話筒的另一邊傳來,好蠻橫的語氣。

「那個、我是空口,神門嗎?」

「啊啊,是真帆啊。」

聲音一下子改變,從不良少年模式切換成純真少年模式。

「怎麼?想清楚了嗎?」

「不是,我不是要來講這個。我是想問說你怎麼都沒來參加社團活動……」

「很麻煩。」

這小子還是沒有任何成長。

「後天十點開始在縣民會館有活動,是迎新公演,請你過來看看。」

「去的話你就會當我女朋友嗎?」

……這小子沒救了。

「可能性會提高。」

我用天氣預報似的平板語氣灑下誘餌。結果,單純到令人驚訝的神門就這樣吞下我的誘餌。

「那我去。」

沒見過世面的臭小鬼。

「那就這樣了,對了,明天早上我們也有綵排……」

「那個我不去。」

只說了這句話,神門就把電話按掉了。

說我完全不生氣是騙人的,不過總算是達成目的了。這樣一來,神門應該可以打進大家的圈子裡吧。

為什麼我要為了神門這個臭小子這麼拚命呢?關於這一點,我還不太能說服自己。是因為害怕他的惡魔能力嗎?還是因為我有點了解他的痛苦之處?

──雖然不喜歡對方,卻還是用溫柔的態度地對待他,這是很殘忍的喲。

永音老師的話在腦中打轉。

我是不是做錯了呢?雖然我覺得這是為了神門奸,但或許對他來說一點都不好。我還是不知道怎麼做才對,時間就這樣過去,我在不知不覺中睡著了。

星期六。我懷著昨天沒有解決的疑問,來到學校的體育館。除了神門以外,其他社員們都已經到齊了。我負責控制音響,不必參加演技練習,不過要在整齣戲的演出過程里確認音效和音樂出現的時問。幫我們控制燈光的三年級學生也有來,整個綵排過程進入最後的準備階段。

大家都很認真地在練習。

我雖然沒有站在舞台上,不過也非常認真。每個人都幹勁十足地準備明天的演出。這應該是一件非常棒的事才對,可是我心中有某個自己無法肯定現狀。

因為是沙幸學姊的劇本,所以一之瀨學長才會這麼拚命吧?

我討厭這麼想的自己,雖然討厭,可是這樣的聲音的確在我耳邊繚繞。我在播音室一邊盯著音響器材,一邊獨自嘆氣?

事情發生在我第三十二次嘆氣的時候。體育館的播音室在後台的二樓。從這裡可以看見舞台的動靜,我一邊瞄著舞台一邊操作機器。

當我像平常一樣從上方看向舞台時,發現綵排很不自然地停下來。舞台上的演員們同時看向舞台側邊。我覺得很介意,於是跑出播音室走下去。我再次聽到了那個像冰雕一樣寒冷剛硬的準確發音。

「沒有顧問的社團禁止在這裡活動。」

森冷的聲音,不容抵抗的語氣。

整齊的裝扮,像要射穿人的視線。

舞台側邊站著副會長和她的小嘍羅們。跟職場女強人一樣的副會長照例把手叉在腰上。

「我們有臨時顧問。」

雛浦瞪著副會長說道。看著這兩個人的氣勢,總覺得一場恐怖的女人戰爭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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