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話 雪華之都

1、夜襲

文久三年十二月末,雪村千鶴獨自一人離開江戶來到了京都,只為了尋找已經一個月杳無音訊的父親。

這雪已經紛紛揚揚了數日,整個繁華京都籠罩在一片似夢的光景里。雪村千鶴小小的身影立在往來穿梭的人潮里,她忽然不知道該何去何從。京都之大,竟無地容身,而且父親並沒有告知詳細的地址。

該去哪找尋父親呢?

又冷又餓,在人潮洶湧的街頭,她有些頹然迷失。地上有個凹下去的小窪,雪化後積了少許的水,透過水波雪村千鶴望著自己被凍得紅彤彤的小臉,頭髮豎起來,帶著斗笠,深深壓著眉眼,換了一身男兒裝的自己,即使父親見到,也會吃一驚的吧。

到底是孩子,竟未察覺到附近已經有幾雙眼睛盯上了她。

天越來越黑,夜色迷離,月光輕輕地灑下,雪影瞳瞳,京都遍地的寺廟樓塔彷彿被籠罩了更為神聖莊嚴的佛光。

身後那幾個浪人越來越近。雪村千鶴心跳加速起來,疾步跑了起來,一邊沒有目的地跑,一遍按住腰畔的小太刀。這是父親的小太刀。轉過一個彎,千鶴一個閃身躲在了一堆舊木桶的下面,聽見追來的腳步聲在附近斷了開來。

她不由地鬆了口氣。才將這口氣呼出,就聽到異常激烈的呼喊聲,緊接著從對面牆壁月光反射的影像看到,那幾個浪人似乎在和什麼人打鬥!令人毛骨悚然的叫聲就是從那些忽然出現的傢伙們嘴中發出來的。影像里,千鶴看到有的浪人倒下,看到鮮血飛濺的場景,看到有人趴在死屍上允吮著血液。

從體格上看,穿著傳統武士服並無差別,可是那張臉——

沒有皮膚。骨骼縱橫,獰笑著,一邊舔著衣服上濺著的鮮血,力大無窮地將浪人逼的不停後退。終於,浪人大喝一聲,用力將怪物推了出去,反手拔出武士刀,凌厲地斬下。

咣當!兩把刀碰撞在一起,那怪物居然張嘴咬碎了精鋼武士刀!在浪人大駭之下,揮手一刀將浪人砍成兩半!

月色里,從浪人身體里飆出來的血像是夏日的煙花一般綻放開來。

怪物笑得更加猙獰,側目看到了瑟縮著的雪村千鶴,獰笑著舉刀就砍下來!

「啊!!」

一聲慘叫。卻並不是自己。雪村千鶴睜開眼,就看到怪物已經中刀倒下。身前立著一個男子。淡紫色的發,發間系著一根白色的長帶,脖頸間圍著白色的圍巾,這時,又走過來一個褐色長發的男子,幾乎差不多的打扮,只是頭髮有些凌亂微卷。他有些不屑地對面前的男子說道,「本來想一人獨自解決的,真可惜……齋藤君,每到這種時候,你的動作就很快啊……」

「啊……我只是在執行任務而已。」叫做齋藤的男子背對著雪村千鶴淡淡回應。走過來的褐發男子一回頭,就看到了瑟縮著的雪村千鶴,嘴角擰開一絲微笑。

雪村千鶴不知道這些是什麼人,也不知道自己的命運將會是如何。她瑟縮著,只祈求不被發現。然而,一把銀亮的長刀忽然滑下,停留在眼前,抬起頭來,月色里有一個朦朧的人影忽然立在眼前,雪花飛舞間,他的聲音異常低沉而柔軟,透著冷漠。

「聽好了,別想逃跑。你一轉身我就會落刀。」

那人走近了兩步。雪村千鶴忽然就看到了他的臉。是那麼俊美,又是那麼冷漠,在那一刻,她就那樣靜靜地凝望著那黑髮間飄飛的白色緞帶,他紫色的瞳仁在月色里像是聖裁一般高貴。只覺如夢一般。心跳變得無比緩慢而寧靜。望著那隨風飄動的長髮,她慢慢屏住了呼吸。

紛紛揚揚的細雪在月光的映照下,就如同不合時宜的夜櫻一般……

雪村千鶴又累又餓,這會兒終於支撐不住,閉了閉眼,栽倒了下去。昏迷不醒。

褐發的那人蹲下身去查看,嘴裡碎碎念,「土方副長,你看你,把人家嚇暈過去了……」

一旁的齋藤君問道,「副長,屍體如何處理?」

叫做土方的男子手裡握著刀柄,淡淡道,「把外衣脫掉,剩下的交給監察辦吧……」

「那這個孩子怎麼辦?」齋藤君又問。

閉了閉眼,土方緩緩走開,「先帶回駐地吧……」

「哦?不解決掉么?」齋藤君感到奇怪,一向冷漠殘酷的副長怎麼還會對一個少年憐憫?

「這樣好么,剛才的事都被看見了哦。」齋藤細看著土方。

土方不動聲色,「等回去再決定怎麼處置。」

他緩緩走開,留下紛飛的大雪和無邊的月色。

2、命懸一線

翌日早上,紛飛的雪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止了。陽光灑滿京都。這座寺廟模樣的駐地到處都是皚皚白雪。經過大雪洗禮過後的房屋格外古樸潔凈。

雪村千鶴被捆在房舍的榻榻米上,嘴裡塞著布,此刻已經醒了過來。想要起來,卻發現全身被綁的嚴嚴實實,哪能動得了分毫?不由細細打量此刻的環境,日光透過拉門映照進來,屋子裡極為乾淨簡單,除了一張床一張桌子再沒有其他。

這是哪裡?

雪村千鶴有些疑惑了。

這時,拉門忽然被推開了,走進來一個身穿淺黃色武士服的中年男子,頭髮扎的很深,路出腦門一大片空闊地。不過還算面善。

「醒了嗎?」

來人問道,走近了雪村千鶴,蹲下身來關切地問道,「真是抱歉,這麼失禮……」說著,動手解開雪村千鶴身上的繩索。

「我這就給你解開,等等……總司那傢伙真是的,幫得這麼緊,弄疼你了吧?能起來了吧?」他說著,扶起雪村千鶴,摘掉她口中的白布,「嘴裡的布也取出來了。」

得到釋放,雪村千鶴立刻覺得一身輕鬆。咳嗽了幾聲後,問道,「請問,這是哪裡?您是……「

中年男子微笑,「啊啊,失禮了,我是井上源三郎,這裡是新選組的駐地。」

「新選組?」雪村千鶴吃驚道。

井上微笑起來,「不用這麼吃驚,隨我來吧。」說著,領著雪村千鶴出了房間。屋外燦爛的陽光兜頭灑下來,讓千鶴有恍如隔世的錯覺。

很快,井上源三郎就領她走到了另外一個大的房舍,拉開了拉門。

剛拉開門,千鶴就聽到了熟悉的聲音,「早上好!昨晚睡得還好么?」

說話的人跪坐在最中間,正是昨晚那個淡紫頭髮的男子,齋藤君。雪村千鶴略略吃驚了下。這時左手第一個的褐發男子也微笑起來,「看來是啊,臉上還有榻榻米的痕迹……」

聽到這句話,雪村千鶴有些害羞的捂著臉蛋,清秀美麗的臉上頓時紅透了。

「別這樣總司,他當真了……」齋藤君淡淡道,「沒有榻榻米痕迹。」

總司哈哈笑起來,「真是,幹嘛說破啊,阿—……」

雪村千鶴正有些獃獃地望著兩人時,終於有人開口道,「你們,別盡扯些廢話!」

望過去,正是他。

黑色的長髮,紫色的瞳仁,是……土方?

雪村千鶴在心裡小聲地念著這個名字。

一旁褐色長發的總司撇撇嘴,「是,土方副長……」

這是,坐在旁邊的一個綠色瞳仁的少年忽然問道,「這傢伙就是目擊者?」

雪村千鶴看去,是一個和自己年紀相仿的少年,淺褐色的長髮束得高高,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桀驁,但是面色溫和。

「又矮又瘦嘛,完全是個小鬼啊……」少年接著說道。

這時,少年旁邊系著綠色緞帶的短髮男子一邊摸著少年的頭髮一邊笑著。「你別叫人家小鬼啦,平助……」

「就是,別人看你也是半斤八兩吧……」以為身穿白色開襟衣服的男子笑著附和。

叫做平助的少年有些面子掛不住,一把推開頭上的手,吼道,「你們兩個大叔,都給我閉嘴啦!」

他這一說,反而激起了綠緞帶的興趣,一把將他的腦袋按下去,「你這個小少爺,說什麼呢!」

剛才附和的白衣男子也糾正,「雖然比你大,卻也不至於被叫做大叔吧?先不說心吧,我肯定算不上呢!」

這樣一說,綠緞帶的肯定就是新八,立刻回擊,「唉?左之!你這傢伙想背叛我么?」

眼看一場無趣的爭吵進入白熱化的時候,終於有人出來阻止。

「你們三個都住嘴!」

和土方並排的男子,面容眼裡,這是一個帶著眼鏡的男子微笑著對雪村千鶴道,「都是些損嘴之人,見笑了……不用害怕,啊,把門關上。坐下來吧。」

千鶴應了一聲,轉身將門拉上,跪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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