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全部都,知道了喔」
這異常輕鬆說出的話語。
但,我明白。
為了殺人而相戀×為了被殺而相愛
這殘酷的規則,已經連自己的青梅竹馬也卷了進來——
†
「密。來最後一次《約會》吧」
三連休最終日,體育節。
我和咲夜會一起坐在搖晃的巴士上,都是以那為契機。
三年C班的教室。留心到來夏不在的時機,咲夜找我說話了。
「你現在有了來夏同學。我也準備放棄喜歡你的感情。不過……」
雖然言語含糊,但她的感情我明白。因為我,也在為同樣的事煩惱。
戀愛之心這種東西,很難消除掉。放棄吧。捨棄掉戀愛的感情吧——越是這麼想,戀情就越強烈的湧上心頭。
就像,我之前為自己對「那個人」的感情心焦一樣。
「這樣,我覺得就能最後劃清界限放棄。所以,來最後一次約會吧。我……我可不准你反對」
這話語還是和以前一樣自大,不過卻充滿著不安。那目光,在為我或許會拒絕而害怕般的微微動搖著。
猶豫著的我,最終,靜靜對她點了點頭。
「好吧。就讓我們,最後再約會一次吧」
與咲夜約會,這本來應該只是對來夏的背叛吧。那,我很清楚。
但,明明必須戀上來夏的我……卻與咲夜相愛了。這感情,必須要做個了斷。
即使是為了來夏,我也覺得《最後的約會》沒什麼不好。
臨行時對來夏說「我去找猿渡玩」的那種謊言,我也是覺得很抱歉……
嘟嘟嘟嘟——伴隨著微微的發動機聲,巴士行駛在平穩的天空下。
明明是每天只有數班的臨時巴士,客車裡卻沒什麼人。
坐在我旁邊的咲夜,身穿白色連衣裙,將一個籃子抱在膝上。一直無表情的微微逞強的望著窗外。已經帶上秋日色彩的風景,在外面不斷倒退。
注視著那側臉的我,輕輕嘆了口氣。
「怎……怎麼了,密?」
像機器人一樣僵硬轉過頭的咲夜,看向了我。我慌忙就像補救一樣在腦中尋找著話題。
「這衣服,你還留著啊」
咲夜穿的連衣裙,是我在第一次約會時送給她的。不過我還以為,那在與天使的戰鬥中已經爛掉了。
就像接受面試一樣緊張的咲夜,回答道
「我基本沒什麼衣服。更連一件能約會的都沒有。所以,為了與密約會,我把這補好了。……因為穿這就不會失敗的」
「失敗?」
「我不會打扮。不知道自己該穿成什麼樣。不過,穿這衣服應該就沒問題了吧?」
緊繃的臉微微紅起的咲夜,頭轉到了一邊。
「……因為密,你說過我穿這『可愛』的」
她這因為要和我約會用心打扮的用心,讓我覺得很高興。
「……怎麼說呢,那個,謝謝。果然,很適合你啊」
看著窗外的咲夜連耳根都通紅了起來。
「這髮型,也是呢。我覺得很不錯喔」
平時都是將那頭順滑的長長黑髮放下的她,今天將後面的一些編了起來,繫上了白色的蝴蝶結。不過,這或許讓她超過了自己害羞的閾——
「與這無關」說著那莫名其妙的話,一下把蝴蝶結扯了下來,頭髮散開了。
「好可惜。明明那麼可愛的」
「哼。我才不在乎」
生氣般說著的咲夜,映在窗上的表情很複雜。混雜著喜悅悲傷表情的她,緊盯著窗外。
就在這時,
「啊,看到了!」咲夜小聲叫了出來,指向了窗外。
紅葉遍布的山間,露出了觀覽車。
那是離我們住的神代市最近的遊樂園,《夢之園》。我還小的時候,曾不知多少次到那裡去玩過。
「要說約會的慣例似乎就是《遊樂園》的」說著這,把今天的目的地決定為了那裡。
冰涼的秋風,自車前部打開的窗中吹了進來,輕柔的搖動著咲夜的發。
「這也是最後一次了啊」
對她點了下頭的我,就像在說給自己聽一樣重複著。
「是啊。畢竟,是最後的約會了」
†
「我,全部都,知道了喔」
二學期首日。我家。我的房間。
和我一同回到這裡的來夏,連制服都沒換,就再一次說出了同樣的話。
我根本沒聽過什麼歐米加。你說的我不明白——雖然我在用那種話拚命搪塞,但來夏並沒有理會。
「我一直都覺得很奇怪的。畢竟,也看過不少奇異的情景了」
來夏坐到床上,繼續說道
「比如,我母親被天使殺掉的時候——」
剛剛升上初一,《世界滅亡》開始後,來夏的母親馬上就在我們眼前被回收了。而我,在那時就算不願意也明白了自己是歐米加。
「那時……我看到了啊。看到小希的胸,被天使的劍貫穿了。當時雖然不明白,可小希一直在說『是我的錯…』……」
來夏那時,就已經注意到了嗎……
「還不只是那個。春假時也是。我和小希,在學校被天使襲擊了吧?是咲夜同學在危機時救了我們」
「…………」
「咲夜同學當時叫著『你活著世界就會毀滅』,一劍刺穿了小希的胸……」
來夏滿懷確信的點了下頭。
「小希你,是會讓這世界毀滅的歐米加。還有,小希如果死去,世界滅亡就會終結。只有相愛的人,才能殺死小希」
我不由自主的,震顫了起來。
唯獨——
我唯獨不想,讓來夏知道的。
青梅竹馬的她對我來說,就是平和日常的象徵。她是個該在同學們包圍下歡笑著的人啊。我想永遠讓她處身在和平光明的表面世界。但在與我扯上關係的瞬間,那或許就只是幻想了吧……但即使這樣,我也不願讓她知道我所在的黑暗世界。
我現在,成了她唯一的依靠。
萬一要是讓她知道,這個我才是讓她失去家人的禍首的話——
†
咔咔……咔咔咔……
隨著可怕的金屬聲,《夢之園》知名的龍捲過山車緩緩的沿軌道提升而上。
在最前面與咲夜並排坐著的我,為了分散注意力張口道
「真……真是幸運啊,本來都已經閉園了的……」
「嗯。真幸運。差點把最後的約會都浪費掉呢。一定要感謝《園長先生》啊」
頭輕轉動的咲夜,望著漸漸變小的地面。一個身穿警衛員制服的白鬍子爺爺,從操縱室中探身出來眯起眼望著我們。那像聖誕老人一樣的爺爺,似乎曾是這《夢之園》的園長。
我會說《曾》,是因為這遊樂園已經關閉了。臨時政府制定的復興政策會為娛樂設施提供補貼。但,這《夢之園》卻在那對象之外。因為那,連經營都無法進行下去。
所以,當我們獃獃站在《閉園通知》的公告牌前的時候,現在作為警衛員管理著這裡的園長先生問起了我們。和他說過自己小學生時經常到這裡來玩什麼的,就特別讓我們進來了。
「不過,機器什麼的還能動嗎?」
聽到我的疑問,白鬍子爺爺和善的哈哈笑了。
「這些孩子們就像是我親生的一樣啊。即使是現在也沒少了保養喔。我可是準備和它們活到最後一瞬的」
要說他的主職是聖誕老人,副業是遊樂園園長的話,我也一定不會吃驚吧。
咔咔……咔咔咔……咔嚓……
過山車,一直上升到能一眼望盡這包場一般遊樂園的高度。
無表情的咲夜讓我覺得很興奮似的望著四周,
「《過山車》……之後會怎麼動啊?真是期待」
一進入園內,咲夜就像擔心什麼一樣。對我的態度也像計算過似的。但,玩起來似乎快樂了起來。
「嘛,怎麼說呢……你很開心啊」
手足僵硬,背上感到冷汗涔涔的我,聳了聳肩說。咕咚,不由得吞了口口水。
「怎麼了,密?你臉色很難看啊」
「……沒。沒什麼」
「你該不會是……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