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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太茫然地望著,掛在門上的門牌。
那裡寫著「雛田的房間」。
畫在牌上的兔子圖案,正無聲地阻擋他的進入。
像這樣站在門口一動不動,已經過了一個小時。
只剩那如機械般一眨一眨的眼睛,可以算作是讓旁人知曉他還活著的證明。這副樣子,彷彿是被時間的長河給拋棄了一般。
「真田君,你也休息一下。」
在宗太背後發話的人正是巴。
而同樣的台詞,已經說過七回。
「真田,識趣點兒。燒還沒退吧。」
教師的語氣瞬間一轉,巴顯露出作為公安特課成員的表情。
表情沉痛的宗太,第一次對巴的訓斥起了反應。
他轉過身子,只見身著職場套裝的巴正交叉著雙手站在面前。大熱天的,外套還穿著未脫。襯衣上的顆紐扣也只解開了最上方的一顆,露出的白嫩脖子吸引住了宗太的注意。
巴大嘆一口氣。
像是改變主意似的,她繃緊了表情,轉而探視起窗外的情況。
「現場的滅火工作似乎結束了吶。」
「……現場。」
宗太無意識地漏出了幾個字。
自己的聲音里,完全找不出實感。
當他再次重複了現場一詞之後,才終於回憶起爆炸事件。
爆音與升向天空的黑煙。
儘管是自己親眼所見,可感覺卻如同許久前的經歷一般。
明明離事件發生僅僅只過了兩個小時。
宗太的感覺,由於爆破事件之後發生的那場異變而混亂了。
環視整個客廳,之前的痕迹已蕩然無存。
但眼中還深深地印著,雛田的月神刻印突然暴走的那一幕。
右手緊緊抓著左手,他將視線落於左手的指甲上。那種被拉拽似的感覺其實早已完全消失,只不過變成了莫名其妙的違和感被刻入了記憶之中而已。
宗太盯著地板上的一點。
那是雛田倒下,一動不動的地方。
光是想起當時的情景,宗太的心跳便加快了速度。血液在體內高速地來迴流動。明明什麼都沒幹,呼吸卻逐漸也變得困難起來。
那之後,自己到底是什麼情況也記不清了。
僅依稀記得,好像是用手機聯絡了黑田。那時侯自己認為叫救護車的話,事情會變得很棘手。因為雛田的月神刻印在她倒下之後仍未退去。
而到底和黑田都講了些什麼,腦中幾乎沒什麼印象了。
巴在聯絡完畢約三十分後,便率先到達了。再遲於巴二十分左右,這次到來的則是位素未謀面過的女性。
記得那位女性作過簡單的自我介紹。即便如此,名字卻還是怎麼也想不起來。只有她身穿白衣這點,還殘留在腦中的角角落落里。
再之後的記憶,就只剩下門面、雛田房間的門牌,以及兔子圖案而已了。
「要是能從中找尋到什麼證據就好了。」
看巴的態度,似乎並未在意倒下的雛田。來此之後,就儘是關注著窗外。
這點,讓宗太甚感不爽。
「現在,事件什麼的就別再說了。」
難得出口的話語,卻滿是尖刺。
即便在中途已覺察到這是氣話,但宗太楞是沒法抑制自己的情感。
聽完這話,巴連眉毛都不皺一下。她放下交叉的雙手,脫去了外套。接著又解開袖口的紐扣,捲起了袖子。
這種一言不發的行為,讓宗太更加火大。
「雛田倒下了哦!?」
這句話說得胸口好痛。事實化為一支銳利的箭矢,刺進了他的胸膛。
儘管被極其無理地責備了,巴卻依舊保持著沉默。只是走進髒亂的廚房,開始熟練地整理起來。那裡,還堆放著雛田留下未洗的餐具。
「想說的就只有這些?現在的話,我可以默默地聽你煩哦。」
與話的內容相反,巴的語氣里沒有夾雜任何感情。
宗太猶如被盆冷水潑過一般,火氣頓時消解了幾分。
因為巴說了會陪自己這個小屁孩發瘋。
「老師難道……」
為了試探巴聲音里包含的情感,宗太特意把話切分成幾個小段。
「不擔心嗎?就這麼不明不白地倒下了……可不普通喲。」
「……是呢。我不擔心哦。」
巴的發言,給宗太種話說到一半的感覺。她並沒有停下手頭上的活兒,但只有一瞬,確認了宗太的樣子。
之後,又瞟了眼雛田房間的門。見此情景,宗太不再插嘴。
巴關上了嘈啐不絕的水龍頭。
屋子裡忽然靜得出奇。
「因為我知道,遲早這一天會到來。」
這個回答讓宗太甚是意外。
嘴巴一張一合,彷彿在拼湊提問的內容。
但一時半會兒卻接不上話語。
先打破沉默的是,巴。
「因為立花雛田是,輝夜姬之一……」
但此話並非對宗太所說,不過是小聲的嘟囔而已。
結果宗太沒能聽清。
即便如此,他的耳朵還是對敏感詞起了反應。因為相同的詞語,最近曾聽到過。
宗太驚訝地瞪大了雙眼。嘴巴歪成「唉」字形,臉也綳得緊緊的。,巴見狀,露出一副比宗太更疑惑的表情。
「……你已經知道輝夜姬了嗎?」
她顯出些許的警戒之心。
「請等下。這到底怎麼一回事?」
「先提問的可是我。」
巴作為刑警的尖銳目光,貫穿了宗太。
「是柿崎喲。她死的時候,看著雛田說了『不愧是輝夜姬之一』這句話。」
「沒收到過類似的報告啊。」
「那時候又不明白意思,我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其他還說了什麼?」
「終有一日迎接者會到來的什麼的……要我弄懂這些再報告實在太強人所難了吶。」
即便如此,巴仍盯著宗太不放。
「輝夜姬,到底是何許人物呢?」
「詳細情況去找專家諮詢吧。」
說著,巴朝雛田房間的方向望去。
「正是為此,黑田課長才聯絡了菜菜子的吧。」
「菜菜子是?」
「果然,不記得了嗎?」
巴無語地笑了。她的表情中,已不再帶有緊張感。
宗太則喪失了繼續提問的最佳時機。
一陣令人坐立不安的沉默降臨到兩人之間。這時,響起了鬧鐘預報三點的鈴聲。
鈴聲結束的同時,雛田的房間門沒有任何預兆地被打開了。
從房間里走出一名女性。剛出來,就伸了個大懶腰。
寬鬆的長裙配上夏季毛衣。外邊還套著件白衣。給人一種溫和舒緩的印象。
她看都不看宗太一眼,以快滑倒似的步伐,走到沙發中間。接著如同趴倒似地坐了下去。
「小巴,咖啡還沒好?」
宗太心想:什麼還沒,你根本沒提出過吧。
即便如此,不到十秒,巴便將杯子放到了桌上。
此女便是巴口中的「菜菜子」了吧。
如同少女一般,她雙手捧起咖啡,「呼呼」吹了幾口氣之後才開始喝。那淡紅的嘴唇,正將放入不少牛奶的咖啡吸進口中。
她就這麼一口氣喝光了咖啡,連一次都未放下杯子過。
不知何時,菜菜子朝宗太這邊看了過來。
「有想了解的事情吧?過來坐?」
她歪著腦袋,像是請患者入座一般,用手指了指正對面的沙發。那頭及肩的微捲髮輕柔地飄動著。
「沒事的話,我就準備回研究室了哦?別看這樣,我可是很忙的呢。」
那心情極佳的表情與牽制般的發言著實缺乏平衡。
不過,聽她的話並不像是說謊,宗太便在沙發的對面坐定。
這次,輪到菜菜子站了起來。
帶著疑問和抗議各半的情緒,宗太抬頭望向了眼前的女性。年齡或許比巴還大吧。但是,只看外表沒法了解詳細情況。
「果然該移動位置嗎?反正,是立花雛田的問題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