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彈 櫻花盛開萬歲 【第1話·復仇萬歲!】

1

好漫長啊……鐵平忍不住百感交集了起來。

真的是太漫長了。

這種四面楚歌的感覺,已經維持了好長好長的一段時間。有一段時間,他甚至還開始懷疑起五十嵐鐵平這個人根本就沒有資格獲得幸福,是個不被祝福的男人。如今這一切的情勢眼看就要逆轉了。

有種所有除自己以外的要素全都來到身邊的感覺,胸口的熱情在一瞬間全部涌了上來。就好像和詰草交手時那種——突如其來『所向無敵』的感覺正燃燒著,沒有什麼辦不到的事情,絕對不會輸。

已經三個月了。為了這一刻,自己真的等了好久好久,如今終於盼到了。

既然如此,那就毫不客氣地一口氣奉還吧,鐵平壓低身子,以兇狠的眼神瞪著對方——

五寸釘則是皺起眉頭,一臉厭煩地睥睨著鐵平,槍口依舊對準了他,兩人之間瀰漫著一股無言的沉默。

「你現在是在向我宣戰嗎?」

「那還用說,我要妳將從我們身邊奪定的一切全數奉還。」

不管是失去的記憶還是遭到破壞的平靜生活,全部都要討回來。

「……你就這麼急著想死嗎?」五寸釘嘆了口氣說道:「好不容易才壓住那些將你們一舉殺光的意見,改以控制記憶了結,最後甚王還讓你保留了記憶,我們已經讓步到這種地步了喔?」

「少在那邊鬼扯了,這些關我什麼事啊?」

人殺不殺、記憶留不留——這些從頭到尾都是內界人自己的事不是嗎?

「那些事和我們一點關係也沒有,我會抗議是理所當然的。」

五寸釘無可奈何地繼續說道:

「我了解你的價值觀之所以和我們不同的理由。就算我再怎麼強調世界崩壞的危險,對你來說,無法理解的事就是無法理解吧。由於這種感覺太過遙遠、缺乏真實感,相信繼續對你說明也是無濟於事——」

「別搞錯了。」

鐵平打斷五寸釘的話。

他歪著嘴角笑道:

「世界崩壞?那就讓它壞啊,我是這樣想的。」

「……小子?」

「這和感覺遙不遙遠一點關係也沒有,如果在未來的世界裡沒有屬於我和小緣的幸福,那樣的世界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若要問自己對於世界毀滅這種事能否厭同身受的話,回答當然是「不能」。鐵平既無法想像『世界毀滅』這種事到底是種怎樣的悲劇,也無從得知紫氏姐妹等人為何要站出來『保護世界』,以及她們曾經經歷怎樣的過去,為何要與自己為敵之類的問題。當然,眼前的五寸釘到底是何方神聖,也同樣是毫無頭緒。

總之,鐵平什麼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一件事情。

不管之後又知道了些什麼——就算犧牲一切,自己也會緊緊抓住小緣的手。

「別小看本大爺愛的力量!」

不管狀況再怎麼演變,這是唯一不變的鐵則。

「……愚蠢的小鬼。」

五寸釘眼中的情感消失了,所有的溫度都在瞬間凍結,只剩下冰冷的視線。

「你就是什麼都不知道,才說得出這種話。」

面對這股凍結的氣氛,鐵平更加壓低了身子警戒著,但一股全然的緊張感已經竄上了背脊。

雖然五寸釘以冷酷的視線扼殺了所有的情感,但這樣的動作其實不過是多此一舉罷了。

因為憤怒的殺氣,正從她剛戴上的那副毫無表情的面具下竄出。

「你是因為沒見過那樣的地獄,才會說出這種可笑的話。」

五寸釘的手指扣上了扳機。

「很遺憾。」

槍聲轟然響起——

在那瞬間,一個人影撲向開槍的手腕。

只見槍之岳由下方奮力躍起,她直接出拳往五寸釘的手腕揮去。子彈的射線因此偏掉,隨著槍響消失在黑暗之中。

「槍……!」

五寸釘扭曲著一張臉正打算對槍之岳說些什麼——不過這時候鐵平已經以爆發性的速度往她懷裡奉上既沉且重的一腳,隨即又扭個身再往腹部補上一拳。

但是透過大衣傳回來的手感,卻不是柔軟的肉身而是堅硬的回應,在五寸釘的大衣底下似乎塞著什麼東西——

五寸釘一副無關痛癢地啐了一聲,接著縱身往後彈開。槍之岳緊追不捨地再度往她腰際衝去,五寸釘見狀手持槍柄往她的頭側一敲,再順勢轉個方向,移動槍口瞄準了鐵平。

又是一聲槍響。

鐵平在於鈞一發之際彎下了身,子彈削過了幾撮頭髮疾射而去。

「——唔!」

鐵平不待喘息便轉身掃出一腿,五寸釘勉強將重心往前調整,總算穩住了身子,但沉悶的骨頭撞擊聲依舊應聲響起。一陣強烈的麻痹厭從小腿傳遍了下半身,五寸釘一瞬之間只覺全身無法動彈,接著鐵平猛然屈膝彈起,以頭槌撞飛了五寸釘手上的手槍。

「……」一頭撞上槍柄的鐵平眼泛淚光地大吼著:「一點也不痛啦!」

鐵平一邊大吼著,隨即猛力地往五寸釘的眉心之間送上炸裂般的一拳,五寸釘連受身的準備也沒有便整個人摔進了濕地之中。

就在鐵平打算乘勝追擊之際——一陣暈眩厭忽然襲來。

「咦?」他頓時失去了平衡,就這麼直接跪倒在地上。「怎、怎麼搞的?」

不知為何身體開始變得不聽使喚——不僅肩膀覺得沉重不已,莫名的虛脫厭更是蔓延全身,他花了幾秒鐘的時間才稍微從那陣暈眩中恢複過來。

——這時,他才想起來自己剛剛和詰草大戰過一場。

這股充斥全身的麻痹戚讓鐵平皺起眉頭,接著他發現身上有著數不清的傷痕與腫塊,剛才那一戰早已消耗掉他不少的體力。

但是,造成眼前這股虛脫感的原因似乎不單單是如此而已。他可以感覺到還有其它的東西正在奪走自己的體力。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鐵平不解地自百自語著,根本不知道這股壓在身上的沉重壓力因何而來、從何而生。

槍之岳仍舊撐著四肢趴在鐵平的身旁,現在仔細一看,才發現她全身上下也都滿布了傷痕。右側的肩膀上還有一個光是看就覺得超級痛的槍傷,可能是剛才五寸釘的傑作吧。

「喂、喂……槍之岳,妳沒事吧?」

原本兀自顫抖著的槍之岳忽然啪一聲地以驚人的氣勢抬起了頭,把鐵平給嚇了一大跳。

「五寸釘?」

鐵平以望著前方來代替回答。視線那頭的五寸釘正按著自己的額頭站起來。充血的雙眼由指縫間射出一道凶光,鐵平見狀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你似乎真的很不愛惜自己的生命呢……」對方以低沉的嗓音說道:「我本來打算只要處理掉槍之岳就好了。」

看樣子這個想法如今需要重新檢討了。五寸釘一邊默默地吐出了這句話,一邊撿起掉落在地上的手槍。

她擦去從嘴唇流至下巴的鼻血,再度將槍口對準兩人。槍之岳仍趴在地上無法動彈,鐵平也尚未由不明的麻痹之中完全回覆。

「在這之前我先問個問題吧,你是怎麼接觸到詰草的?」

「……是她自己主動來找我的,說什麼小緣就快要恢複記憶了。」

五寸釘驚訝地睜大了雙眼。

「原來如此……看樣子並非是詰草輕舉妄動,而是你們這些人——尤其是你,充滿了未知的危險性。」

已經足以構成殺掉的理由了——她低聲說道。

雙方距離不到十公尺。但是如果打算飛撲出去的話,一定會在那一瞬間就中槍倒地吧。要想辦法突破這個差距才行。鐵平依舊跪著,但卻已經默默地握起了拳頭。要賭賭看嗎?可是身體卻感到一股莫名的沉重。有辦法反應嗎?跑得動嗎?

「你的身體不聽使喚對吧?」

突然間被指出這點,鐵平身子整個震了一下。五寸釘一臉愉快地看著鐵平驚嚇的反應。

「這個『第二世界』在《自毀》之後,環境整個遭到了破壞,不管和內世界或是外世界之間的差距都越來越大。這段差距不只讓『第二世界』的時間產生了遲滯,也帶來了腐敗。」

五寸釘對著虛空揮了揮手,彷佛以手指滑過飄浮在空氣中的那些粒子一般。

「五十嵐鐵平,你此時產生的反應,就是那腐敗現象的一個例子。這個世界將會永遠朝著死亡的方向邁進。」

「什、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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