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彈 祭典萬歲 第一話 祭典萬歲!

紫露草/「悲傷的回憶」

滝本柚子全速奔跑著。

柔和的陽光灑落在最近氣溫逐漸降低的空氣中,微微地溫暖著肌膚──不過,現在的柚子只感覺到一陣燥熱。從家裡衝出來之後,已經不停地跑了整整十分鐘了。雖說是田徑隊的,不過,自己擅長的畢竟是短跑,而且步伐的大小也和平常的跑步練習不同。耳際上方用來固定頭髮的髮夾,隨著跑步的節奏規律地跳動著。眼睛似乎還沒適應匆忙中戴上的隱形眼鏡。此刻的她呼吸急促、肌肉酸痛,平常一定會整理好的頭髮,今天卻亂糟糟地翹著。現在一定一身汗臭的危機意識,忽然自腦中閃過。不過,更重要的是──

──為什麼我會睡過頭啊!

雖然早就知道自己是個容易緊張的人。每次田徑大會前夕,總是因為緊張而睡眠不足。平常的學校活動,自己因為很難打入班上圈子,根本沒什麼機會參與,也不太願意回想──不過,就連這種毫不期待的活動要進行的前一晚,自己也都會失眠。

但是,今天卻不一樣。

自己打從心底期待這一天的到來。

怎麼可能不興奮呢!

腦中開心地想著沒由來的台詞,邊拚命地跑著。一想到待會即將到達夢寐以求的地點,就算跑得呼吸困難、萬般難受,也甘之如飴。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抬頭一看,原本的滿臉睡意,頓時被哭喪的表情所取代。

「學長不在。」

在平常相約碰頭的地方,不見學長的身影。

如果對方沒在約定好的時間來的話,就當作是睡過頭、自己可以先走──這是兩人之間的共識。因此,現在沒看到人也是沒辦法的事吧(雖然柚子如果沒看到對方的話,肯定會一直等下去)。只是

──這是難得可以和學長共度的校慶。

──也是學長畢業前的最後一個校慶了。

真是出師不利。簡直生不如死。滝本柚子,難過的十六歲雙魚座女生。

越接近學校,學生的身影便逐漸增多。時節來到了十一月,天氣逐漸轉冷,學生們的穿著也開始厚重了起來。不過,臉上呼著白煙的表情,卻和平常無精打採的樣子顯得有些不同。

柚子穿過一群群的學生,終於來到了校門前。

校門口除了裝飾著學生們製作的應景作品外,還有一個巨型廣告牌。

『第二十二屆縣立羽原羽高中校慶《肋骨祭》』

雖然在準備期間早已看過無數次,不過現在再次看到這個廣告牌,還是讓柚子立即忘了奔跑的疲憊。她笑著重新打起精神,穿過掛著裝飾物的拱門跑進學校。

或許在校門外就可以感覺到校內及校舍中的熱鬧,不過進了校門,更能實際地感受到這股氣氛。大家都在忙著作開放前最後的準備。一般多半是從上午十點開放,但有不少學生已經開始在校內到處參觀溜達了。

只見男生拿著鐵槌在教室門上釘著廣告牌,女生髮著以班費訂做的T恤。空氣中飄蕩著一股油漆與溶劑的刺鼻氣味。但其中仍有幾間教室,不時地傳來陣陣的咖啡香氣。

柚子側身通過兩個扛著木製手繪廣告牌二端的學生,爬上了樓梯。接著,又鑽過了擠在走廊上、穿著中式旗袍的一群學生(不知為何,其中竟然還有男生)。她向在走廊一頭釘著奇怪小屋的新任老師點頭致意後,繼續往前跑。並隱約在余光中瞥見小屋上面釘著一塊寫有『五寸釘老師的占卜屋』幾個詭異文字的店名廣告牌。

雖然很想現在就去學長的教室跟他道歉,不過因為睡過頭的關係,連帶地,班上的集合時間也遲到了。後腳跟踩著室內鞋的柚子,只好急急忙忙地先趕到自己就讀的一年A班教室。她不假思索,一口氣拉開了教室的門。

「抱歉,我遲──」

到了最後的兩個字還來不及說出口,就被她硬吞了回去。因為發現班上同學的視線全集中在自己身上。

一年A班今天除了要擺攤位之外,還會以班級為單位,演出一場戲劇。現在教室裡面的桌椅已經全部集中到某一個角落,演員們正聚集在教室中央排練著。柚子雖然不是演員,不過負責幕後工作的她,還是應該要早一點到學校才對的。而且待會排練結束後,還要幫忙泡沫紅茶店作準備工作。

演員們對僵住不動的柚子露出一個苦笑後,繼續他們的排練。柚子輕輕關上了門,躡手躡腳地走到教室中其它學生聚集的一角去。

「很慢耶。怎麼回事?」

「抱歉。我睡過頭了。」

真是的。班上女同學──紫露草露出一臉無奈的表情笑道。露草綁著馬尾,瀏海向左旁分,標緻的五官帶著少許冰山美人的氣質。這樣的外表,讓原本就對自己的娃娃臉感到十分在意的柚子分外地羨慕。

她和柚子一樣,都是幕後的工作人員,負責為服裝縫上小飾品。對方是新學期才轉來班上的新同學,也是開始準備校慶之後,因為頻繁地接觸而和自己逐漸熟稔的同班同學之一。

露草帶著無奈且參雜苦笑的表情問道:

「我最近才發現,原來妳是個很脫線的女生呢。」

「是、是這樣子嗎?不過,我一直都很小心的啊」

「如果真的很小心的話,手指頭會貼滿了OK絆嗎?」

哎呀。柚子不自覺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因為縫製工作,不小心在手指頭上留下的傷口,甚至遠超過目前可見的OK絆數目。

「這是光榮的傷口啊。」

「一點都不光榮吧。」

是很光榮沒錯啊。柚子在心裡反駁著。

自己可以像現在這樣輕鬆地與人交談,這段努力的過程,難道不光榮嗎?每當想到自己的改變,心裡就感到一股滿滿的充實感。

相較之下──這些傷口又算什麼呢。

「干、幹嘛啦?」

被柚子盯著看的露草,不解地皺起了眉頭。

「沒有啊只是覺得有朋友真好。」

「啊?為什麼突然說這個?」

「一點也不突然。我一直都是這麼想的啊。」

柚子緊緊抓住露草的手。

「謝謝妳和我做朋友。」

謝謝剛轉學過來──坐我旁邊的妳,開口跟我聊天。

更謝謝妳幫助我逐漸地和班上的同學們打成一片。

露草似乎有點難為情地紅著臉避開了柚子的視線。

「對、對了,妳老公呢?今天沒有跟妳一起來嗎?」

「什麼老公就說我們不是那種關係。」

班上同學總喜歡趁著學長不在的時候,私下喚他「老公」,開開柚子的玩笑。柚子當然知道這個玩笑的意思,因此總是連忙加以否定。

「因為我睡過頭了。他現在應該在自己班上吧。」

「欸我問妳喔。這個男生每天早上都和妳一起來上學,甚至花上整天時間幫妳做校慶的準備,但他卻又不是妳的男朋友,請問這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情形?」

「哎呀,文哥沒有和妳一起來啊?」

隔壁的男生插嘴問道。柚子點點頭。對方繼續說道:

「他應該已經到學校了吧?可以請他過來一下嗎?我想問他一些關於舞檯布置的事。順便拿些我們班上紅茶店的折價券給他,當作是謝禮。」

學長是大自己兩屆的三年級學生。因為各要準備就職或升學,所以,學校方面並未強迫他們三年級參加校慶的活動。沒有參加校慶,對升學班來說是正常的(不過,他本身好像沒有打算升學,而是要接下家中居酒屋的事業),但他卻以「反正閑閑沒事做」為理由,主動到柚子班上幫忙活動事宜。

「可是,不是要忙著準備開店了嗎」

總不能丟著工作不管吧?

「沒關係。滝本就負責文哥的事吧。這也是工作之一啊。」

「這哪叫工作,是義務。愛的義務啦。」

「你們真的很愛開玩笑耶。我」

算了,反正既然大家都這麼認定,再怎麼否定也沒用了吧。柚子將脫下的防寒外套放在自己桌上,走出了教室。

背後傳來露草的喊叫聲:

「幫我跟文哥問聲好啊──U子。」

走廊上逐漸湧現一批批的學生人潮。大家都在緊張期待著校慶正,式開始的那一刻吧。只見每個人都努力地把握時間作最後的準備。

U子啊

柚子一手放在胸口上,慢慢地走下樓梯。U子。自己名字的另一個發音。

這一切,都是妳在暗中幫助我的對吧?U子。

因為有妳和學長的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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