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四、針對女僕的陷阱

四針對女僕的陷阱

想要茂原貴子不來,絕對不是件簡單的事。

自從再次造訪佐倉家以來,她幾乎天天現身。如果她只是個不請自來挖訂單的業務員,早就被東金攆回去了。但茂原一氏位居男爵,她又是當家真琴的未婚妻,不僅擋不住她,就連真琴也得主動出來陪客。

貴子完全不考量披星戴月地工作的真琴作息時間,無論是一大早、晚餐前還是下午茶時間,總是毫無通知說來就來。

雖然真琴並未表明心中的不滿,但這很明顯地造成了他的困擾。若是萬分之一、甚至億萬分之一,哦不,計算這種可能性應該只是空談,但縱使真琴確實對這位未婚妻動了真情,這樣老是妨礙工作進度的無約到訪,依然不可能受歡迎。

所以吉朗決意要黏在真琴身邊,極儘可能用最自然的理由打擾,不讓那兩人獨處。

問題在於時間。

吉朗這笨手笨腳的新任女僕,能力根本比不上吉香。就算日益進步,但要趕在真琴起床前完成書房的打掃仍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而儘管他的職務是照顧真琴生活起居,但由於人手不足,還是得幫忙分擔其他家事。因此,工作一拖再拖的結果,吉朗漸漸被龐大的工作量壓得喘不過氣,未完成的工作赤字不斷累積。

即使如此,也不能偷懶打混。

「窗戶還是應該白天擦才對……」

吉朗正在拭除窗上的污斑,擦得玻璃喀嘰作響。為了常透過這扇窗向外遠眺的真琴,非擦得更加光亮潔凈不可。但是現在時間零時三十分,正值午夜,窗外只有無垠的黑暗。

要是開燈的話就會被外頭髮現,所以吉朗只能一手拿著從儲藏室翻出來的手電筒,在一片漆黑之中汗流浹背地擦著窗戶。

「哎呀……框也要仔細擦乾淨才行。」

話說會挑這窗欞毛病的大概只有虐待媳婦的婆婆而已,不過吉朗的主人對諸如此類的小地方也特別注重。

「實在很難相信那樣的人會是另一個麻琴……」

不僅是性別,就連髮長身高都不同,不過五官的確有麻琴的神韻在。

因此,這副模樣給了吉朗有著兩人個性相近的錯覺。甚至實際開始女僕的工作之後,不管千尋囑咐過什麼,都以為自己的主人對女僕總是既和藹又溫柔。

位居女僕長的千尋,給少爺下了個「嚴以律己」的評價,正因如此,少爺對身邊的一切也絕不馬虎。

特別是這幾個月來,立場轉變成佐倉家當家以及隨之而來的責任,一起落在真琴肩頭上,讓真琴責備女僕時的口吻也越來越冰冷嚴厲。

而吉朗也確實在初遇真琴之際,感受到他給人的壓迫感,但真琴畢竟是麻琴的化身,本質上應是個親切友善的人才是。

然而在開始上工之後,吉朗才發現千尋所言不假,對真琴抱有如此幻想的自己,實在是太天真了。而且就算有千尋這位女僕長,真琴還是經常親自巡視監督各個女僕作業是否確實。

儘管真琴近日礙於業務繁重,無法全盤掌握女僕們的工作情形,但總是在真琴身邊打轉的吉朗,卻難逃其法眼。就連窗邊的一絲灰塵、地上的一滴水漬,都無所遁形。

所以,要是敢有半分懈怠,被罵個狗血淋頭也是在所難免的。

那要怎麼在真琴起床之前將書房掃完呢?

「果然還是得在起床前完成對吧。」

由真琴大約在晚上十一點就寢,熟睡大約要一個小時算來,吉朗在十二點鐘過後,偷偷摸進了書房。上床之前將最耗時的窗戶擦完的話,剩下的地板、書桌、沙發的掃除工作應該能趕在時間內結束。

吉朗犧牲睡眠時間,都是為了讓貴子遠離真琴,這也是他唯一能為麻琴做的,所以一點也不覺得苦。

「才怪……還是很辛苦。不過……這個身體真不是蓋的。」

吉朗對做不慣的工作深感疲憊,原以為早上一定爬不起來,然而一到起床時間雙眼卻自動睜開。就算從早到晚忙個不停,有時甚至連飯都沒空吃,還是一定能在凌晨四點準時起床。

吉朗每次入手新的戀愛遊戲就會開夜車,搞得隔天早上爬不起來,遲到對他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相比之下這身體的生活也太精實了,實在很難想像是吉朗的化身。

「應該不只是愛工作而已吧?」

就像吉朗對麻琴一樣,也許吉香為了自己的心上人,哪怕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誰在裡面!!」

「哇啊!!」

「這聲音……是吉香嗎……?」

同時啪擦一聲,房間內頓時燈火通明。只見真琴站在門口,睡衣外披了件袍子,手上提了盞小油燈。

「真琴、少爺……」

「你在這裡做什麼?」

「做什麼……這個……」

腳邊擺了個半滿的水桶,手握抹布,窗子擦到一半的吉朗,此時想躲也躲不了,只能縮起身子,準備挨刮。

然而,真琴沉默片刻,輕輕嘆了口氣,拿起抹布丟進水桶里,一點也沒有要罵人的樣子。

「已經到了家裡的休息時間了,要擦窗戶的話明早再擦吧。」

「啊、這個……非常抱歉!」

「明天也要早起,好好休息吧。」

真琴在書桌旁就座,從文件匣里抽出幾張文件。

「那真琴少爺……」

「我突然想起還有幾份文件還沒蓋核印,很快就回寢室了,放心吧。」

吉朗雖有些猶豫,還是提起水桶快步走出書房。畢竟吉朗現在是個名叫吉香的女僕,主人的命令是絕對的。

「吉香。」

「是的?」

才準備關上門,就聽到真琴叫她的名字。他從文件里抬起頭來,直直注視著吉香。

一瞬間,真琴有種嘴唇微張欲言又止的樣子,但是他終究什麼也沒說,只是用眼神示意吉朗快離開房間,最後目光又回到文件上。

吉朗鞠了個躬便走出房門。最後真琴那表情令人在意,但吉朗並不了解個中含意。

將抹布及水桶清洗乾淨之後,吉朗離開儲藏室,書房的門縫底下仍漏出些微光芒。

還以為減睡作戰失敗,會就此身陷無止境的女僕工作中動彈不得。沒想到吉朗對自己的職務越來越熟練,無論是工作外的人際關係,還是對這個家、這個世界的了解都漸入佳境,壓力也因此減少許多。

隨著緊張與不安遠去,吉朗更能全心全力投入工作,漸漸發覺自己過去白費了多少力氣。而對各項步驟的輕重緩急日益熟諳,讓他終於能夠在真琴起身之前確實完成書房的打掃工作。

到能順利應付工作為止花了一周,這時間不知該說是長還是短,千尋揶揄這是「愛情的力量」。確實,不能說全無關聯。要阻止貴子必要的就是時間,既然不允許削減自己的睡眠及用餐時間,就必須儘快將工作結束,才生得出時間。

當然,除了照顧真琴之外,宅邸里還有其他的事要忙,好不容易擠出來的時間也很容易化為烏有。儘管如此,吉朗也在掌握工作與生活的步調同時,成功抓住了干擾貴子的時機。

「打擾了。」

吉朗在獲得准許後打開房門,粗魯地放下杯子的聲音隨之而來。但吉朗不予理睬,站到在沙發上坐著的真琴身邊。

「有事嗎?」

「有公司里的人打電話來書房。」

「從公司打來的?什麼名字?」

「是野榮先生,好像有什麼急事想聯絡少爺。」

真琴一聽這幹部的名字有些錯愕,點點頭立刻起身。

「真琴少爺!?」

一陣歇斯底里的叫聲,滿懷疑問地響徹整間會客室。

「不好意思,工作上臨時有事要回去一趟。」

「開什麼玩笑……!我不是才剛來嗎?」

「真是很對不起,恐怕我今天得就此失陪了。由紀乃,送客。」

「是。」

一旁不發一語的由紀乃看了貴子一眼,鞠了個躬。吉朗就像是要逃離那團黑色氣焰般,催促著真琴離開房間。門一關上就聽見「磅」的一聲,想必是貴子對地板發飆的聲音。

「野榮先生他怎麼說?他趕不上三點的約?」

「這個嘛……內容我不是很清楚。電話在這裡,請儘快。」

兩人快步走在東翼的走廊上。在通往書房的最後一個轉角時,真琴見吉朗突然減速,臉上浮現訝異的神情,但還是先吉朗一步衝進了書房。

「……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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