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一、全都從這一摔開始

一、全都從這一摔開始

——不可能。

不過,無論他怎麼否定,這儼然已經是千真萬確的事實,雖然不願意承認,但這一切的確是真的。

上個月段考的結果,他落在本學年前兩百五十名以內(雖然總共也只有兩百五十四人)。

三個禮拜後,靠臨時熬夜硬塞進他腦里的知識幾乎消逝得一乾二淨,加上處在考後的放空狀態下,想當然耳模擬考成績一定很難看。

因此,志願校的合格判定幾乎清一色是E級,只有看在偏差值低而選來當最後防線的無名大學勉強拿到D級這種慘狀,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發生——這點他早就預料到了。

即使如此,他依舊妄想著奇蹟降臨能拿個C……不、運氣夠好還能上B級之類的。

但這一切對三個禮拜前的他來說是絕不可能的。

淺藍色的成績單上,「市川吉朗」四個大字顏色似乎印得特別深,彷彿在強調「這傢伙是個笨蛋」。

吉朗把背包背上,裡頭的成績單沙沙作響。這輕盈的響聲此刻卻顯得格外沉重。

隨著一聲長嘆,吉朗穿過剪票口,爬上直達月台的長階。周圍儘是身穿制服的高中生,然而跟往常有著些微不同。

平常吉朗都淹沒在所就讀的北見榮高中(簡稱北高)的藍色制服外套里,今天四周則是一片五彩繽紛的學生服和水手服。雖然這個車站附近只有北高與東澤高兩所學校,但因為同時也是JR線轉乘點的關係,前幾站的私立高中學生也會摻雜在人群裡頭。

要不是今天導師在教職員辦公室,針對那亮眼的成績單和吉朗熱切地討論,讓他晚了幾刻鐘踏出校門,吉朗也沒機會在這種尖峰時刻跟別校學生一起擠沙丁魚。

站上月台四處張望的吉朗,在人群中發現了象牙色水手服,嘴角不自覺地張大。

(眼、眼福啊……!)

那乾淨俐落的設計,正是聖堂女學院的註冊商標。那制服的設計在這一帶,不,就算把範圍擴張到全縣來比較,也肯定能列入漂亮制服排行榜前三名。

上半身是象牙色的上衣配上淺褐色的領子,外加深褐色的領巾;下半身是與領子同色的及膝百褶裙,以及時下罕見的三折白襪,無論冬夏季款皆足以讓制服愛好者垂涎三尺。而這早春時期才會穿著的巧克力牛奶色澤的毛線外套,更是讓吉朗情有獨鍾。

(好久沒看到這麼多的聖女制服了……)

雖然在這款制服的魅力之下,單獨一人即可驚艷四座,然而集結成群也別有一番風味。質地尚硬挺的新生制服散發出生澀的光輝,而已經與身體十分親密的三年級制服也飄蕩著沉穩的氣息。

對制服愛好者來說,不管哪一種都令人心跳加速。

就像是察覺到吉朗的視線一般,周圍的聖女集團開始投以異樣的眼光。這才讓吉朗趕緊閉上張開的嘴巴,將目光轉往對向的月台。

想當然耳,對面也站滿了一大票聖女學生。遠眺比起近看總沒那麼明顯吧,吉朗故作正經,若無其事地往對面看去。

(咦……?)

在吉朗的右前方,有位聖女學生站在那裡。雖然穿著與書包和其他學生無異,但就只有她,在整個月台上特別引人注目。

長長的黑髮上系著茶色緞帶的少女,以些微僵硬的表情低頭看著腳邊。

(……那該不會是小麻……吧?)

最後一次見面是上高中前,大約兩年前的事了。那時她的確說要去念聖女,所以現在這身打扮一點也不奇怪。

雖然這兩年間她的頭髮和身高似乎都有所增長,但那個女孩肯定是佐倉麻琴。

直到兩年前由於家庭因素遷居鄰鎮為止,吉朗和她在同一個鎮里生活了十五年之久,不可能因為這短短兩年的空白就認不出她來。而在這空白的兩年里,吉朗也沒有一天不想她。

「小麻……」

麻琴像是聽到吉朗的聲音似地抬起頭,往這裡看了過來。她的視線筆直地望著吉朗,使吉朗胸口不禁激蕩起來。

(她發現了嗎……!?)

對吉朗來說這兩年的空白似乎毫無意義,身高沒變,預留尺寸的制服依舊不甚合身,頭髮也沒染。一點也沒變的吉朗,就算是給國中甚至是小學的同學碰上,應該也能一眼認出。

就算吉朗對麻琴來說不是特別的兒時玩伴,至少也會有「這人好面熟啊」之類的反應吧?

話是這麼說。

鐵軌另一側的麻琴雖然往這裡看著,卻與吉朗的期望相悖,露出跟剛剛那群女高中生一樣帶著點訝異的神情。

(看來被當成一般的怪人了吧……)

仔細想想,親昵地喊她小麻也只到小學四年級。自從某日在學年集會上公布「同學間要以○○同學來互相稱呼」之後,一般往來時都只叫她佐倉同學而已。要像從前那樣喊她小麻,也只敢喊在心底。

曾幾何時,麻琴也開始稱呼自己為市川同學,而由於上了國中後也沒分在同一班,就連聽她喊「市川同學」的機會也變少了。對她來說這段空白早在搬家前就開始了也說不定。

(……忘記的可能性也不能說絕對不是零吧……)

趁著兩年後的再會,從「好久不見!」開始,兩人相約下個禮拜到遊樂園敘舊……本應就此進入妄想模式的吉朗,卻只是喪氣地呆立在那裡。

正當他承受不住麻琴疑惑皺眉的神情,準備挪開視線時,麻琴「啊」地張圓了嘴。

(難、難道她注意到了嗎……!?)

該怎樣跟她打招呼才好呢?是要揮個手,還是輕輕點頭表示一下呢……思緒在這瞬間不停轉動,然而在導出結論之前,吉朗要搭乘的電車便不識趣地到站了。

這一刻搞不好可是攸關我人生的大事啊!就跳過這班車吧……可惜為時已晚,本想退居一旁的吉朗被浩浩蕩蕩的聖女人潮衝進電車裡,轉眼間即被擠到車廂最裡面的對向車門邊去。

實在很倒楣。

不過,想到她那複雜的表情,這樣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縱使吉朗對自己這樣解釋,但不願就此罷休的他依然透過車窗繼續往對面月台窺看。而由於多靠近一節車廂的距離,麻琴的長相也更加清楚。

「咦!?」

麻琴她並不是一個人,身旁還站了個男子。那個男子的穿著連隨性都稱不上,服裝不整到可說是有點邋遢的程度,應該是大學生吧。

男子跟麻琴狀甚親密,把臉湊過去不知說了什麼,一副輕浮的樣子真令人嫌惡。

該不會是她的男朋友吧?但吉朗的疑惑瞬間便煙消雲散。男子搭在麻琴肩上的手被不情願地用力甩開,她的臉上還浮現極度厭惡的神情。

突然撲了個空的男子紅著臉四處張望,又再度對麻琴伸出咸豬手。只見她身子一縮躲了開來,還朝著男子一陣怒罵。

「情況好像……有點不妙……」

男子的表情隨著麻琴的怒罵越顯猙獰,而麻琴也不甘示弱地瞪大了眼繼續發飆。能夠讓溫柔婉約的麻琴如此動怒,這男人肯定大有問題。

就算如此,麻琴的處境仍相當危險。

吉朗反射性地回過頭想衝下車去。

噗咻——

車門隔著女高中生的人海無情地關上。

(小麻……!)

再度向窗外看去,男子已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好幾位看似麻琴同班同學的聖女學生。

(看來……暫時沒事了。)

從緩緩起步的電車裡,吉朗凝視著逐漸遠去的麻琴,安心地吐了口氣。

***

儘管外頭目正當中,這房間里卻格外地陰暗。窗邊的遮光布幕被緊緊拉上,連一絲絲的陽光都透不進來。天花板上原本三支一組的日光燈管也只剩一支,兩端還泛黑、忽明忽滅,亮度顯然不足。

儘管如此,房間的男主人對此卻毫無怨言,因為映照在他臉上的光線補足了所需的照明。

男子面前的三台電腦熒幕投射出藍光,讓他青白的臉色更加詭異。最左邊是舊型的CRT,正對面的十五吋液晶熒幕被夾在雜亂的書堆中,再過去則擺著一台A4大小的筆電。

「久、久居、她的……手機、解約、了嗎?啊、啊啊、佐倉、佐倉、她、又擋、掉了。」

男子念念有詞,毛蟲般的手指在鍵盤上來回蠕動著。不久,隨著鈴聲般的聲響,CRT熒幕正中央跳出了一行類似手機郵件位址的字樣。

「久居、這次、是用、Doo、的嗎?那、那麼、我也用Do、Doo的信箱、吧。」

話剛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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