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
「你上報啰!洋子。」
老姐在吃早餐時這麼對我說。就最近這兩天發生的事來看,想也知道不會是什麼令人愉快的消息。
「給我看。」
「櫻野妹在大會後爆發,是受姐姐的影響嗎?」
隔著展開的報紙,老姐朗聲念出報道內容。
「遺傳終究無法被改變嗎?以她還是小學生的現狀來看,將來恐怕會變成比姐姐更糟糕的壞蛋。有人認為應該讓相關設施強制收容,進行根本的人格矯正」
「別鬧了,鶴紗。」
老姐即使被高島教練警告也只是聳聳肩吐了一下舌頭,臉上絲毫沒有反省的意思。
我則趁機從老姐手中搶過報紙。
「他們似乎是回想起過去我所做過的諸多惡行,開始為你擔心了呢。」
那是某個體育專欄記者所撰寫的單元,內容大概就和老姐講的沒什麼兩樣,主要是為我昨天單方面結束採訪的行為進行辯護,並且指責記者群的不是,這算是對我善意的報道,可是
追根究底,真正有問題的應該是我被迫承受的異常關注,但是這篇文章卻將這個問題拋在腦後,儘是批評記者的提問內容欠缺思慮、採訪對象還只是小學生什麼的,其中甚至還提到我雖然有很多壓力,但是應該要冷靜應對等等。
「多管閑事」
「說得好!」
聽見老姐如此反應的我轉過頭,看見老姐將身子靠在椅背上、面帶笑容地對著我說:
「聽好啰,洋子,下次你就這樣告訴他們:『我不怪你們因為我和姐姐有相同遺傳的美貌而如此迷戀我』」
「鶴紗,你給我安靜點。」
教練再度出聲制止老姐。
「洋子,你聽我說,和大眾敵對沒有任何好處。像你這麼聰明,應該能明白這個道理。無論如何都千萬別學鶴紗那樣。」
「我知道。」
就是因為明白,所以我才一直忍耐;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會和顏悅色地回答那無數個無意義、沒內容,只要直接問我老姐就能得到答案的問題。
「等一下!教練說『別學鶴紗那樣』未免太過分了吧?」
「誰叫你要對小你7歲的妹妹灌輸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
「那可是櫻野流的處事訓誡喔。」
隔著桌子和教練鬥嘴的老姐看起來和往常一樣愉快。
而我在他們面前則是不斷地忍耐著,我堆積在胸口的憤恨彷彿隨時都會爆發一樣,因為自己的無力
要改變狀況,就必須讓我的頭銜變成只是附屬品,換句話說,我必須成為超越自己頭銜的滑冰選手。
超越老姐的滑冰選手?不可能,這肯定是辦不到的。
所以說,我做什麼都沒有意義?就算我再怎麼練習滑冰,都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嗎?
不知何時,我眼前多了一個盤子,盤子上擺著麵包、濃湯、和沙拉。瞳姐把早餐端到我面前,我卻沒注意到,回過神之後才連忙開動。
今天是星期日,上午有滑冰練習,可是
我受夠了,我不想滑
我打從心底這麼想,因為我知道現在我光是站在冰上就會深切感受到一件事
那就是,我從一開始就是沒有任何價值的人。
※※※※※
那天下午,有位客人來到了高島家。
「午安。」
「啊、美佳。」
老姐走到門口迎接自己的好友。
本城美佳,她是我們冰晶花園的滑冰夥伴,最近她也以設計師的身分在接洽一些相關的工作。
雖然老姐在每個賽季都要製作數件新的表演服裝,但是老姐也只是在下訂單時告知大概的想法,細節則全權交由美佳負責,每次櫻野鶴紗以嶄新的表演內容及華麗的服飾震撼世界的同時,老姐十年來的知己、本城美佳的名字也一定會跟著出現。
而對於自己跳過一般管道及階段大舉在世界揚名這件事,最感到驚訝的似乎是美佳本人。再加上美佳以學業為優先,將訂單接受量保留在最低限度的拘謹態度,也讓她的作品產生了更高度的品牌價值。
「快進來、快進來。」
不過,我也認為她真的是個心地善良的好人,老姐人生最大的奇蹟,就是擁有美佳這樣的好友後世的人大概會如此評斷吧!
「送這麼多過來沒關係嗎?」
「沒關係,因為我外婆家送了很多過來。」
她們的對話似乎是在談論什麼禮物的樣子,上午練習時鬱悶的心情,看來可以因此稍微舒緩一下。
美佳把一個大籃子抱在胸前跟著姐姐走進客廳,我滿心期盼的禮物是
「為什麼是cherry啊!?」
我拉開嗓門吼了出來。
就這樣點燃了導火線。
「你、你是怎麼啦?」
「呃、沒有啦」
即使沒被老姐追問,此刻一臉狼狽的我還是讓美佳擔心地向我問道:
「洋子,你討厭櫻桃嗎?」
「不是啦!美佳,我只是在想現在都秋天了,還能看到櫻桃讓我很驚訝。」
「喔、因為這些是種在溫室的關係」
「是嗎?啊哈哈哈!」
美佳把籃子放在桌上,然後彎下腰注視我的雙眼。
「準備考試讓你很累嗎?」
「咦?啊、也沒有那麼」
「畢竟像鶴紗的妹妹,要你念書實在是太為難你了。」
連我自己都能感覺到嘴角在陣陣抽搐。
美佳當然是打從心底在擔心我,不過偶爾會在沒有任何惡意的情況下丟出炸彈正是這個人唯一且最大的缺點。
「午安。」
門口響起輕快的招呼,緊接著是毫不客氣的腳步聲,出現在客廳的是秀悟,他的視線最初望向老姐,接著是美佳,然後
「喔,看起來很好吃的cherry呢!」
他的視線停在桌上的籃子里說道。
「說櫻桃!」
他總算把臉轉向我這邊。
「拜託!就跟你說別那麼在意了嘛。」
「啊!笨蛋」
老姐瞥了一眼露出慌張神情的我,便轉頭問秀悟:
「小秀,發生什麼事了?」
「秀悟,你少多嘴!」
雖然我立刻就出言警告,但是他面對這種二選一的問題會怎麼決定,答案自然是再清楚不過了。
「這件事呀!其實是洋子她噢!」
秀悟一邊哀叫一邊跳了起來。
「小秀」
「可惡!洋子」
秀悟現在只能低著頭蹲在地毯上,並用手按著被我的腳跟重擊的腳背。活該!
「等一下!你不會跟cherry有仇」
「哪可能會有那種事!」
尚未消散的怒氣讓我對老姐大聲喊道。
這很明顯是我過度反應了,況且原因只不過是在於被來夢說是cherry而已,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我會這麼激動。
「喂、怎麼啦?」
在氣氛險惡的客廳中現身的是和平的象徵高島夫妻。
接下來即將發生前所未有的騷動,但是這時都還沒有人察覺。
「哇!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這些是本城同學帶來的嗎?」
瞳姐看見成堆的櫻桃,於是興高采烈地走到籃子旁邊;高島教練也舔了下那與他不相稱的鬍子。
「喔、這些cherry看起來很好吃呢!」
「就說是櫻桃嘛!」
首先是我先開火。
「怎、怎麼啦?洋子。」
「啊、呃」
看見瞳姐一臉錯愕,我視線只能四處虛晃。
「你越來越像鶴紗啰。」
「教練,求求你別這麼說。」
雖然說老姐是我崇拜的存在,但是她也有很多我不想和她相像的地方。
「對了,講到cherry我才想到,秀悟和美佳應該都還不知道吧?」
高島教練罕見地露出惡作劇的笑容,用下巴比了比瞳姐之後說:
「其實啊,小瞳她還是cherry呢。」
「」
我和老姐對看了一眼,我們彼此都目瞪口呆。
「也就是所謂的Icecher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