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索菲亞懷抱歌、羈絆及淚水 血奏『炎於起始』

我在那一天,聽見了原始的真精的聲音——

1

……我,法烏瑪·菲麗·佛希貝爾出生於距今二十一年前。

在大陸也是被認為是最寒冷街道之一的城下町費倫。我是昔日治理這裡的舊王族的末裔。

家族成員有父親和母親,以及一個妹妹。剩下的就是城裡的幾個女佣人。

家裡人和我一樣,都好像不怎麼喜歡被稱為舊王族。妹妹也因為討厭這點而離開了城堡,聽說現在在某處的學校不知道在學習些什麼。雙親和妹妹的身體都無恙,也沒有什麼變化。

只有我一人,全身被皮膚病侵蝕。貌似才出生的時候並沒有這麼嚴重,但是隨著年齡的增長,癥狀接連不斷的惡化。

並且,彷彿是因為這種病,我的聲帶發生了變化,寄宿了彷彿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清麗的聲音。

——但是,那樣的聲音怎樣都無所謂。

夜晚全身發熱,布滿劃痕,到了白天也為傷痕所苦。

為了防止用手去抓而增加傷痕,醫生在我全身包上了繃帶。

被告知這點以後——那天,我把自己房間的所有鏡子全部扔到了陽台,窗口堆滿了玻璃。不想看見滿身繃帶的自己。

從那個時候就開始了吧,我一個人待在自己的房間里。親人的臉也不想見,飲食和繃帶的更換交給傭人負責。告訴雙親不要沒有事先通知就進入房間。

——因為,我不想讓雙親聽到自己的悲鳴。

每天晚上,全身沉浸在如纏繞一般的疼痛中。只有咬緊牙齒忍耐。

不想被看到自己哭泣的臉。

所以,把布咬在口中,強行咽下悲鳴。

這身體的壓力總有一天會達到極限——

那是剛過十歲的時候。

有天晚上,我因為極度的壓力和疲勞失去了意識。

『很美的音色』

聽見聲音,就是在那個時候。

如同穿透迷霧而響起的模糊的聲音。

……誰?

『Calra————在你身體的悲鳴之上築巢之物』

卡爾拉,聲音的主人如此回答。

在瑟拉菲諾音語里,Calra是血的意思。知道這一點,是在這個邂逅之前。

『被稱為真精的存在,命名為真精的存在』

……真精?

『由調律者所規定的一個事項——也就是以Calra[我]為真精的原型』

那個聲音持續響起。

『Calra[我]是起始之炎起始之熱,代替一切的赤血。作為為我流血的代償,我也會為了你而流血。力量、惡意、敵意、劍、憎恨、悲傷、嫉妒——我不會允許一切的傷害觸碰到你』

……我,是為了Calra[卡爾拉]而流血的代償?

怎麼會。

『對,你的病有一半是Calra的原因。我的熱寄宿於你,也施予你身體上的疼痛。那美麗的悲鳴喚醒了我。深刻過一切的羈絆就存於那裡——全是因為對你的愛』

……是這樣的呢。

我會如此痛苦,這傢伙就是原因嗎。

『被愛之人啊,憎恨Clara么?』

……嗯,恨到想要將之大卸八塊的程度。

『這也是理所當然。但是做個約定,你因自身的意志祈求我的力量吧。而我也會很樂意為了你而流血。』

……會這樣嗎。

『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等待被調律者所選上的人的到訪吧。那位名詠士是真正的敗者之王。會給予你生存的目的』

……生存的目的?

『到那時為止,Calra會進入暫時的沉眠』

那是首次聽到Calra[卡爾拉]的聲音。

與此同時,也是最後一次。

2

睜開眼睛到時候,有一頭赤獅子[Manticoa]在我的床側被詠喚了出來。

以血作為觸媒,以自己肉體的悲鳴作為無韻的贊來歌[Oratorio]——這就是我的名詠式被發現的瞬間。

從那時起,到底多少歲月流逝而過了呢。

數日,數月,還是數年?

Calra的聲音也好預言也好全都被我忘卻的時候。我的房間里出現了一位黑法師。

「初次見面。讓你受驚了呢」

黑色的頭髮黑色的眼瞳,分不清是少年還是少女的面容,那個人微笑著。

不知道什麼時候進入的房間。注意到的時候就已經筆直地站在了床前。

普通的情況下是應該警戒的吧。但是那位黑法師的眼瞳十分的——在初次見面的我看來太過美麗,濡濕了一般沉靜地搖晃。

「你是?」

「我是蕭,想和你聊聊天」

從大陸有名的觀光景點,到邊境村子的地方料理。從第一次聽說的地方的風俗習慣,到讓人覺得很快樂的故事。讓人覺得知曉世上一切的蕭就是這麼見識廣博。

聽了以後,真的很想去世界裡旅遊的程度。

蕭自己並沒有告訴我旅行的理由。所以我提出了這個疑問。

那位名詠士一點也沒有覺得害羞或是難以啟齒,比誰都要堂堂正正地,用嚴肅的口氣告訴了我。

「如果名詠式能夠讓很多人幸福的話,不是很美好的事么」

——那句話,如同讓胸口開始疼痛一般鮮明。

我,對讓自己身體變成這樣的Calra所抱有的感情只有憎恨,也從沒想過名詠式能夠給人幸福這種事。

「……真羨慕呢,能夠這樣考慮的人」

「吶,法烏瑪」

蕭從漆黑的長袍中伸出右手。

「不是很美好么。會生出羨慕這種想法,就是你祈願的心情還沒有從你的心中消失的最好證據」

……我……我已經如此祈願了么?

看著同一個夢……被允許了。

什麼從臉頰滑落。

溫暖的水珠從臉頰滑落,濡濕了胸前的繃帶。

——終於,終於找到了。我生存的理由。想要活下去的理由。

追尋著同一個夢想,看著同一個夢想。

看見了蕭所描繪的世界開始的瞬間。

然後那一天,我接受了卡爾拉。

但是,啊啊……

這到底是何等命運的諷刺呢——

那個虹色名詠式來訪我的城堡,是在那兩天之後。

3

「呀,初次見面」

和蕭有點相似的招呼,他抬起一隻手擺了擺。

分不清是金色還是茶色的頭髮,帶著彷彿惡作劇一般的笑容,讓人很親近的名詠士。穿著枯草色的外套,邁著悠閑的步子走向自己的床鋪。

「很抱歉突然叫你來。從城裡的傭人那裡聽說,那個虹色名詠士來到了費倫」

「不,反正也是沒什麼目的地的旅行。而且將旅行交給偶然,也比較合我的性格」

因為掛著帳子,他應該看不見這邊。但是很不可思議的,彷彿直接面對面交談一樣的親近感涌了出來。

「到這麼冷的地方,卻沒有什麼理由?」

「非要說的話,就是想要體驗一下『這麼冷的地方』的寒冷吧。可以說是天生的好奇心吧」

……這個人是凱因茲。

世界上最了不起的名詠士。只要是與名詠式相關,沒有他做不到的事情。有著這樣傳言的男人。

虹色名詠士——從卡爾拉那裡聽到的名詠式覺醒的時候開始,我就一直對著那個詞抱有著一種近似憧憬的感覺。

祈願。

一直一直,在和蕭相遇之前就渴望著的事。

不能拜託任何別的名詠士來做的事。但如果是這位虹色名詠士的話,就有可能實現這個"萬一"。所以聽說凱因茲·亞溫凱爾來到這裡的時候,我急忙將他叫到了這個城堡里。

但是——

「怎麼了?」

「……不,沒什麼」

我在薄薄的帳子後面搖頭。

在心裡一直等待著渴望著的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

……何等殘酷的糾葛[dilemma]。

想要作為蕭的友人,然後用那股力量幫上忙。

一直思考著描繪著,因為對虹色名詠士的渴望而持續的希望。

實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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