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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聽到不知從何處傳來?告知放學時刻到來的鐘聲。
今天也一如以往地結束。不管是被夕陽發出的紅光染紅的校園景色、還是在校園裡進行社團活動的學生。
那是平常想都不會多想就走過,在艾爾法多名詠學舍司空見慣的景象。
艾爾法多名詠學舍是位在大陸邊境地區的專門學校,一所並不特別要求課業表現的尋常中學。
「……再過三天,就要和這所學校道別了嗎?」
在無人的教室一隅。
有個甩動著難以判斷是褐色或是金色頭髮的男學生。與端正的臉孔形成對照,是個給人一種迷糊印象的少年。
距離畢業還剩三天,升上高中就代表要和現在的同學離別。這件事本身並不令人感到難過,因為那是沒辦法的事。
「……呀,我怎麼了?」
背倚著窗框,凱因茲亞溫凱爾仰望天花板。畢業並不令人感到難過……可是,或許其實內心感到寂寞。
因為即將與她——伊芙瑪麗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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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在距離畢業還有一星期的放學後所發生的事。
當天的值日生凱因茲在結束掃除後,正要去向級任老師潔西卡報告的途中——
「伊芙瑪麗,你在胡說什麼!」
突然聽到聲音。
——伊芙瑪麗?
突然聽到同學的名字,使得凱因茲反射性地回頭。聲音就在附近,是在隔著一扇門的左側房間里傳出來的。
……這裡不是校長室嗎?
「所以,我希望在畢業典禮上能夠如此安排。我向級任的潔西卡老師提出要求,但是她說這件事得由校長您來決定。」
平常別說班上同學了,她甚至不對級任老師開口。
……那個伊芙瑪麗會向校長提出要求?
不會錯的,雖然說法十分客氣,但每句話中都聽得出她特有的冷淡措詞。
「剛才我也說過,在頒發畢業證書的儀式上,將我的專攻色——」
「我記得你的專攻是『Keinez(紅)』吧。」
不等她說完,校長便毫不留情地打斷她的話。
「名義上是如此,但是我——」
「伊芙瑪麗,我也經常聽到職員們說起你的事,那叫什麼……黑色名詠式?」
「……是夜色名詠式。」
少女的聲音中明顯帶刺。
「啊啊,沒錯、沒錯,是這個名稱。」
是因為一切都在他的預期中嗎?校長的態度沒有任何變化。
——他在說謊。
凱因茲在心中如此說道。就算再不願意,他也能從校長過度刻意的語調當中察覺到這一點。
校長是刻意嘲弄這名少女。
「但是,不管它叫什麼名稱,那種名詠式應該並非正式存在吧?」
名詠式,那是學生們在這所學校里學習的專門技術。在內心描繪自己渴望的事物,利用歌詠將其召喚至身邊的傳送術,那就是名詠式。
「Keinez(紅)」、「Ruguz(藍)」、「Surisuz(黃)」、「Beorc(綠)」、「Arzus(白)」。
名詠式由這五種顏色組成,是詠喚與這五種顏色同色物體的技術。
而在目前,尚未確立這五種顏色以外的名詠色。
「就算這樣,我還是希望將我的專攻標示為夜色名詠。」
夜色名詠,那是被伊芙瑪麗視為目標的名詠式。到日前為止,尚無任何人能夠實現新名詠色的確立。
「那麼,我希望你在這裡實際讓我看看什麼是夜色名詠。若你辦得到,我就考慮在畢業證書頒發儀式上,將你的專攻色改為夜色名詠。」
——原來是這麼回事。
名詠學校學生在中學部學習名詠式的基礎,在高中部則深入鑽研一種專攻色。因為這樣的理由,所以自艾爾法多名詠學舍畢業時,習慣上會念出學生在升上高中部後的專攻色。
而伊芙瑪麗在高中部入學考試中,選擇了「Keinez」。這麼一來,老師們當然會念出這個顏色作為她的專攻色。
『可是,為什麼是「Keinez(紅)」?』
凱因茲一度問過伊芙瑪麗選擇它的理由。
『理由?因為它最簡單啊。』
若想精通倒是另當別論,不過學生要達到一般的名詠技術所需的時間,最短的就是紅色名詠式,
『是什麼名義不重要。一旦我學會任何一種顏色,就能空出時間來做夜色名詠的練習。』
那是伊芙瑪麗只對凱因茲表白的事實。
『我們家族的人身體向來都不好,每個人都很短命。我媽也在生下我後很快就過世了。』
她身患重病,已經活不久了。想在死前完成某事,想將這點傳達給某人——這就是她矢志創造夜色名詠的理由。
「要我現場表演夜色名詠?」
「沒錯。這麼一來,我和其它老師都會答應。」
「……」
伊芙瑪麗閉口不語。
若能對他人吐露緣由,她的內心會感到多麼輕鬆啊!若是知道她的理由,這名校長也會多少認真加以對待吧!
不過即使如此,凱因茲也明白,這名少女是絕對不會做那種事的。
「你也該承認了吧?世上沒有那種名詠色!」
「不!」
她再次以不帶情感的聲音否定。
「要求將專攻色改為夜色,卻無法讓我看到。很抱歉,我無法理解。」
「——但是!」
「我們談完了!我還要忙著安排畢業典禮。」
少女沉默不語。透過牆壁,也能感受到那緊繃地令人感到疼痛的空氣。
打破這個均衡的是少女。
「那麼我告辭了。」
她的聲音因混雜了憤怒、悲傷及無可言喻的激情而顫抖。
房門在此同時開啟!——
……糟了!
來不及躲藏的凱因茲,與開門來到走廊的少女四目相對。
「——咦?」
伊芙瑪麗以茫然、泄氣的表情張開口。
「呀、呀啊,真巧!」
「凱因……茲?」
不見少女平常的尖銳。現在的她以軟弱、有如晃動的水面般稚嫩的黑眸,望著眼前的凱因茲。
在校園一隅,高大的樹木下方有一小片草地,那是處安靜、能夠感受到微風吹過的沉靜空間。
那裡是伊芙瑪麗喜歡的地方。
「你也真倔強。」
凱因茲朝依然背對自己的她聳聳肩。
在樹蔭下的木製長椅上,有個喪氣地垂下頭,將身體倚靠在樹榦上的纖瘦少女。
「是那個死腦筋不對。」
以不像她的幼稚口吻說出這句話後,伊芙瑪麗轉過身來。吹過樹蔭下的風,令她那有如絹絲般的黑髮微微飄動。
「不過,不讓校長看到實物,他是不會那麼輕易就答應的。」
「喔哦,你在替校長說話?」
露出與其說是生氣,更像是感到有趣的表情,她那夜色的眼眸凝視著凱因茲。
「不、不,只是客觀來看,任誰都會這麼認為。」
「若要說客觀來看……」
她就此語塞。感覺就像想找出最適合的措詞,卻反而不知該如何表達。在留下令人如此猜想的餘韻後——
「你也沒見過我的名詠。可是就算這樣,你還是相信,不是嗎?」
「你這麼說,我也很為難。」
凱因茲抬頭仰望天空以掩飾自己的難為情。
的確就如她所言。連唯一作為她談話對象的自己,都不曾見過她施展夜色名詠。
「可是,實際上如何呢?」
「你說的如何是指什麼?」
少女露出促狹、測試般的微笑。
——你明知道。
「夜色名詠的構築狀況。其實你已經完成到——足以令校長嚇破贍的地步了?」
「怎麼可能,還差得遠呢。」
伊美瑪麗乾脆地搖頭。
「我才要問你呢,跟我之間的約定怎麼樣了?」
「我也一樣,還差得遠呢。」
凱因茲苦笑地聳聳肩。
「……我就知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