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家貴族——
與它的稀少性成正比,對於祓名民的需求多得出奇。其中,身為始祖,被視為最優秀一組的優恩家名聲傳遍全大陸,其技能及傳統在繼承、發展上的貢獻受到期待,因此長年獲得保證,能夠獲得公家的土地及一定程度以上的收入。
『前輩也真辛苦!』
忽然想起虹色名詠士無心說出的一句話。
眾人期待你有符合實力的表現。有時甚至超越期待,硬要你拿出實力以上的表現,這樣的日子每天持續下去。
……凱因茲,有時我也會希望像你一樣,漫無目的地四處旅行。
可是,我有妻有女,既然選擇了擁有家庭,就不能夠這麼做。
與其說是守護優恩家,現在是為了守護家人的生活吧?
「……人各有命!」
將苦笑的嘆息壓回肺中,克勞斯走向屋內的餐廳。大宅中只住了三個人……不,因為女兒不在,現在就剩自己和妻子兩個人。
也已習慣了這份靜寂。
——嗯?
不過,餐廳的餐桌旁擺著三張椅子。
「凱因茲應該已經出發了吧?」
「艾達說她今天會說回來!」
廚房裡,緊盯著沸騰鍋子的伴侶迅速回落。
「是嗎……」
這次的是什麼風呢?前幾天,接到信說她暑假會回來。
「老公,關於祓名民的事——」
「我知道,我會讓她選擇自己想走的路。」
自己已經放棄了。
女兒也已經十六歲了……已經不是父母能夠插嘴管事的年紀了。
「在晚飯之前,我稍微到院子里去一下。」
拿起自己的袚戈,走向佔地廣大的庭院。
依然手握長槍,但是並未揮動它,而是凝視頭頂上的星星。星光如此燦爛。就像時間流逝,星星的位置也跟著移動一樣,人類的想法是會改變的。
——時代……不同了……
父母束縛孩子的時代已經結束了,現在是孩子自己決定自己要走的道路的時代。不知道這稱不稱得上是個好時代,不過,自己想要去相信這是個正確的時代。
突然,傳來踏過草地的低沉腳步聲。
不是聽慣了的妻子的腳步聲,是完全無法比較的細微腳步聲。細微到常人無法聽見的、祓名民的腳步聲。
回頭一看,是已經有一年的時間沒見到,有著小麥色肌膚的嬌小少女……不,個子有點長高了吧?
——真難得,看來她似乎相當疲倦。
自己的女兒無力地、肩膀下垂地走來。
「就快吃晚飯了,媽媽在等你,進去吧!」
不過,女兒依然站在原地。
「爸,我有事要拜詑你。」
拜詑我?到目前為止,女兒說過幾次這句話呢?
「能不能……替我修好它?」
右手拿著細長的物品。女兒仔細地將裹上好幾層的白布解開,從布裡面出現的,是前端碎裂的袚戈,以及粉碎的寶石部分。
「你修好他要做什麼?」
「你是真的不懂才問我的嗎?」
意料之外的反駁令他屏息。
「……要修是修得好。不過修好之後,你就不該再用這把袚戈了。」
為什麼?少女的視線如此詢問。
「你應該也知道,袚戈有著非常精密的設計。一旦粉碎到這種地步,要完全修復是很困難的。修復之後的重量及長度都會不同,不再是你熟悉的那把袚戈。」
若以自己記得的長槍感觸去揮動,總有一天一定會犯下致命的錯誤。就算修好,這把長槍也已經不再是你的分身。
「這是每個人的必經之路——我也不例外。」
「……可是我……不喜歡這樣!」
既不是大吼也不是尖叫,但在那句話當中,存在著一年前怒吼著衝進自己房間時,絕對不存在的某樣東西。
「我討厭『每個人的必經之路』那種無聊的規定……所以我才想學習名詠。」
「那麼,你要繼續學習成為名詠士嗎?」
一瞬間,少女噤口不語。
「我會繼續,可是……」
可以感覺得到女兒握在袚戈上的力量增強了。
「可是,我也不想放棄成為……祓名民。」
名詠士及祓名民。
詠喚之人與送還之人。
她選擇了相反的兩條路。
「你不可能不知道,那是多麼困難的一條路吧?」
「我知道,可是我已經決定了!」
視線交會。平常總是立刻將視線轉開的女兒,這次卻筆直地仰望自己。
——眼珠的顏色跟你好像!倔強,卻又坦誠。
十六年前女兒誕生時,妻子曾經對自己這麼說。當時因為感到難為情,所以只能唯唯諾諾地加以附和。
「我不保證可以修得好。」
在嘆了一口大氣後——
克勞斯從呆住的女兒手上搶過破碎的袚戈。
「咦……」
「如果這把長槍是你的分身,那麼它也是我的女兒。」
「那、那麼!」
女兒的聲音揚起。真是,已經有幾年沒看到她這麼高興的表情了呢?
「不過相反地,條件是暑假期間,你在這裡的時候要一直握住槍。」
就算修復後袚戈的重量只有〇.一公克的誤差。
就算修復後袚戈的攻擊範圍只有〇.一公釐的誤差。
要修正花了十六年的時間,深入骨髓的袚戈情報,這需要多久的時間、多久的鑽研,女兒不可能不知道當中的嚴苛。
「……我不會逃走的。」
這句話,以往聽過幾次呢?
——可是這次,似乎不完全是謊話。
「我進屋子裡去了,媽媽也在等我吧?」
「艾達!」
叫住轉身要離去的她。
「保護住重要的事物了嗎?」
眼眸深處出現了一瞬間的迷惑,接著女兒苦笑地聳肩。
「光憑我一個人是不可能的。」
「用不著獨自背負,你在名詠學校里有交到朋友吧?」
「……那種事我知道!」
女兒一臉不悅地回嘴,那倔強的表情讓他在內心苦笑了起來。
「啊啊,說的也是。」
他用力地揉了揉倔強少女的頭髮。
「喂,爸,不要把我當小孩看啦!」
雖然嘟著嘴,不過——
女兒並不想躲開自己的手。
『……吶,爸……』
什麼事?
『爸為什麼會想要成為祓名民?』
這個問題問得還真唐突。
『有什麼關係,告訴我嘛!』
從前,我和一位名詠士一起搭檔工作。那傢伙的技術很好,不過性子很急,如果我放著不管,總有一天一定會把事情搞砸。
『——然後呢?』
不久之後果然就出事了。那傢伙為了要阻止失控的名詠生物,獨自前去處理,最後果然受了重傷。如果我沒趕去的話,現在不知道會是什麼情況。
『那就是原因?』
就是那個時候吧,自己第一次救了別人,第一次……情形自己是祓名民。
『爸爸救的那個名詠士,是我認識的人嗎?』
艾達,你連自己的母親從前是做什麼的都忘了嗎?
『……』
覺得這個故事很無聊嗎?
『……不!雖然不甘心,不過我覺得很棒!』
——真是的,難怪我等了再久,都沒有人來吃晚飯。
在庭院的暗處看著女兒及丈夫的身影,曾經是名詠士的女性靜靜露出微笑。
既然女兒也回來了,那麼,難得團圓的我們一家人今年夏天應該會過得很熱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