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刀 惡刀·鐚 一章 護劍寺

提起土佐鞘走山清涼院護劍寺,乃是天下聞名的聖地——自東到西,每年都有多達數千人的劍士到四國來參拜這個寺廟,此謂之「參拜清涼院」。

而其成為聖地的象徵乃是刀大佛。

那是由曾經平定戰國亂世,最終一統天下的今稱為舊將軍的人塑造的大佛——刀狩令。天下統一後頒布的這個將國內刀劍全部徵收的法令,最終收集到了十萬把刀,這些刀被用來塑造成了這個可謂之劍士之魂的大佛。

為了能夠看一眼,眾多劍士們每天都往土佐這裡聚集。

自然,這個所謂戰亂終結後為祈願再無戰事永久和平而造的大佛,並不是舊將軍的真實目的,這一點早已為人所知——不對,舊將軍的想法在當時就已經明了了。

狩獵劍客。

為了消滅會動搖自己政權的人——

狩獵刀。

為了將劍士這種生物,從世上抹消。

雖然表面上理由的大佛最終塑成,可廢除劍士的目的,即便是統一了天下的舊將軍也沒能實現——可是。

知曉狩獵劍客的目的背後真正原因的人——則少之又少。

表之目的塑造大佛。

里之目的狩獵劍客。

真正的目的則是——

收集四季崎記紀的刀。

為了將支配了戰國的傳說刀匠製成的千把變體刀全部收集起來——即便是走上偏執之路,舊將軍也要實現這個企望。

而這份企望已經實現了九成九——如此說也不為過。事實上,算上舊將軍原有的變體刀,他已經收集到了四季崎記紀的變體刀共九百八十八把——這不叫九成九又該叫做什麼呢?

可是。

卻沒能收集到剩下的十二把。

無論頒布多少法令,無論出動多少軍隊——即便是把所有者和所在地全不查得一清二楚,最終頁只能止步於此。

理應如此。

那十二把,乃是四季崎記紀的變體刀中最為有名的十二把——稱舊將軍收集到的九百八十八把都是為了鍛造這十二把用的習作也不為過的完成形變體刀。

記過,征刀失敗的舊將軍實力盡失,不久就沒落下去,消失在歷史長河中,而權力則被現在的家鳴幕府獲得——即便如此。

擁有著刀大佛的護劍寺,直至今日依然是聖地。

■■

而護劍寺修行的一環乃是由僧侶們傳授劍術——不,應該說,這劍術修行,才是讓護劍寺聞名四方的特徵。護劍寺流劍法——這個只在聖地傳授的劍法,被譽為無人匹敵的無敵流派。參拜清涼院的人中,無數人希望能夠在此出家成為弟子——然而只傳授給被選者的護劍寺流劍法,其門何其窄,其牆又何其高——不過來踢場子的自負武者連滾帶爬地被趕出來的樣子,倒是屢見不鮮。

住在護劍寺的僧侶約為二百人。

而他們全都是——以劍為兵的僧兵。

一般來說,僧兵都是使槍的——但在這個護劍寺里,自然擅長的武器只能是刀劍。

陰曆七月(文月)下旬。

日間時分。

護劍寺內五個道場中最西邊的那一個——第五道場。

那第五道場中有四個人。

並不是——修行中的僧侶。

四個人全部都是不屬於護劍寺的部外者。

其中一人穿著法衣——可是,那穿法卻十分不像話,一定也說不上合適。雖說不合適——但那人那婀娜而又脆弱的外表,卻超脫了合適不合適的範疇,散發著壓倒一切的氣息。

冷漠的眼神。

通透的肌膚。

此人乃是鑢家家長——鑢七花。

而在她正對面站著的則是——上身裸露,下身著袴,身高出眾,頭髮蓬亂的青年人。平時穿著的護手綁腿全部脫下——一副臨戰姿態。

那是虛刀流七代目當主——鑢七花。

姐姐。

弟弟。

相隔半年終於再會的他和她——如今,在護劍寺的道場里對立著。

雙方都空著手。

雖然空著手——對於不持刀的無刀之劍術虛刀流來說,這種狀況,就等同於刀刃相對了。

七花擺出了第七式——「杜若」。

而對面的七實則沒有任何招式。

不對,七花其實知道——這就是姐姐的「招式」。「無招」之「招」——本來不存在與虛刀流中的招式「無花果」——自己完全無法理解的鑢七實獨創特有的招式,其恐怖猶存他心底——

七花絲毫不敢看漏七實的動作,一刻不停地緊盯著她。另一方的七實也一樣,用冷漠的眼神看著七花——

在觀察、診察著。

自己的弟弟。

這半年裡,發生了何種改變,成長了多少——

——而又墮落到了何種程度。

「……」

「……」

在道場的牆邊,有兩個人看著這對姐弟令人窒息的對決前的對峙——其中一個不必說,乃是幕府直轄預奉所軍所總監督奇策士咎兒。有著白色長發的奇策士,穿著與寺院完全不相應的豪華絢爛的衣服,倚著牆,看向位於鋪著地板的道場中央的自己的刀,鑢七花——以及他的姐姐,鑢七實。

而咎兒此刻——向著位於自己身旁的男子,

「右衛門左衛門殿下。」

小聲搭話道。

而搭話的對象——右衛門左衛門,雖然一樣看著中間的兩人,但聽到咎兒的呼喚後則把視線移到了咎兒身上。

這是個高挑的男子。

咎兒那豪華絢麗的衣服已經很違和了——可這個男子的一身裝束,則同樣跟寺院不搭調。

不,不如說跟這個時代都不相稱。

他上下皆穿著西·式·衣·服。

踏入道場前脫下的鞋子也不是草鞋而是靴子。

而右衛門左衛門的上半張臉——則被如同鑒定書一樣的面具蓋住了。

那面具上縱排著兩個大字,「不忍」。

「怎麼了——奇策士殿下。」

右衛門左衛門說道。

同樣是小聲。

「你也如今也盡到了帶路的職責了——那麼,回去如何?你那寶貴的公主大人還在尾張——等著你呢。」

「『不要』——請不必為我擔心,奇策士殿下。難得在這種舞台上相遇,要是現在就回去,我可不好辦。那麼,奇策士殿下,你又如何——跟我在此相遇,有什麼不方便么?」

「不方便什麼的。」

咎兒一臉不高興地拉長著臉回應道。

「才不可能呢——你想要做什麼,你那寶貴的公主大人想要做什麼——我才不會對這個覺得不方便呢。我只是覺得你們出人意料的閑,於是對監察所的未來感到有些憂慮罷了。」

「『不及』——不須為此操心,奇策士殿下。就·算·是·現·在·的·我——也在順利地完成任務中。奇策士殿下的刀究竟是怎樣的刀——靠近觀察它正是我現在的任務。」

「……」

切,咎兒露骨地咂了咂嘴。

可卻沒有再多說一句,又將視線移回了道場中央的二人身上。

雖說是小聲交談,但寬廣的道場上並無遮攔之物,咎兒和右衛門左衛門的交談自然也傳到了七花和七實的耳中。

即便如此七花也一動不動——

可七實卻,

「……哈啊。」

嘆了口氣。

一如往常——跟她十分相稱的嘆氣。

「七花。適可而止吧——兩位看官都已經無聊到開始聊天了不是么?你再怎麼盯著我看也打不起來啊——差不多也該攻過來了吧?」

「……姐姐一直都這樣呢。」

七花如此——回答道。

第七式「杜若」絲毫沒有鬆散。

「總是這樣——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說著話。那是因為姐姐很強啊——但我這半年也並不是在四處玩耍啊。可不會再像——去年那樣子了。」

「誒?」

七實露出了微笑。

可以散掉的架勢,從一開始就沒有——可即便如此,她還是讓人覺得稍微鬆懈了。

「嘛,只要看·看·你就能明白了——那麼多少能給我說說么?這半年來,你到底幹了什麼?」

「首先是在因幡沙漠,跟一個叫宇練銀閣的劍士交了手。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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