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種考試都有出題傾向跟應考對策,這點大學入學中心考試也不例外。雖說大學入學中心考試比起其它各校的二次入學考試要來得簡單,不過事實上出題的方向跟難易度,也不會永遠維持在一個平均值上,因此針對大學入學中心考試的應考策略相對必要。
現在的我,正處於大學入學中心考試的全力衝刺階段。
雖然我嘴上總是不時掛著可以輕鬆應付的說法,不過那也是在我能夠維持自己一貫步調的前提下才算數。只要能依循自己的節奏、配合固定的背景音樂,這麼一來就不會有問題了。這樣的節奏一旦脫序,就只能相信它是偶發性的意外,除此之外別無他法。然而這很危險,我不是那種有著浪漫冒險精神的人。
因此我小心翼翼地維持自己的步調,專心準備大學入學中心考試。
但是
為什麼我會如此心煩意亂?可惡!這般令人感到嫌惡的情緒,徑自從試題集與筆記透過自動鉛筆爬上我的手腕,蔓延到心窩。
我是不是太緊張了?我是不是想太多了?也許多慮正是讓我如此焦躁的主因。
我意識到自己腦中某個區塊,始終保留給其它雜項做思考演算之用。
真是痲煩。
現在的我完全不像自己。過去規律的處事步調,此時究竟扔到哪裡去了?不見了嗎?不,它依然存在,只是隱藏在我的節奏後面,另外有一道失序的高頻無線電波,正無時無刻干擾著我。
一陣腦鳴撕裂著我的思緒。
總覺得現在的我,似乎無法做一個純粹以考試為目標的考生。糟糕,這麼說來,我並不承認自己有什麼數不完的煩惱,僅願意煙一率承認當下遇到的問題,比想像中來得多罷了?
要將這些煩惱捨棄應該不成問題,不過我卻無法做到。到頭來,甚至這個無法執行的命令,都成為我煩惱的原因。
不過就只是一個小小的大學入學中心考試,竟然膽敢讓我為它越變越神經質。
真是麻煩的東西。
沙奈歌每晚打手機給我的習慣始終沒有停止。雖然通話時間不長(只有她睡前的一小段時間),已經足夠維繫我倆的羈絆至少對我而言真是如此。
我們通話的內容幾乎都是以沙奈歌獨自敘述當天的行程為主,而我則根據她所提及的內容偶爾應答。沙奈歌總是用她沉穩純凈的音質,陳述每天公演團練的順利進行;雖然偶爾被椎名嚴厲地說了兩句,不過她都能積極地將這些當成周遭環境給自己的考驗。
由於大關的劇團原本就小有知名度,加上他們努力在秋葉原及新宿等地散發傳單,使得造訪公演布告網站的人數也逐漸攀升。這次的劇本以校園為舞台,不需要花太多時間準備道具,除了學校用的桌椅、服裝等等必須找相關單位租借,而這方面的準備事宜則由大關一肩扛下。這傢伙不但要身兼導演、演員兩項職務,還要負責打雜,讓我覺得他還真是個不得了的傢伙。
沙奈歌說,當舞台用的道具與衣飾全都到齊,演員們的幹勁也跟著達到頂點;隨著公演越來越近,大家的團體意識也變得更加強烈。雖然大考逼近的壓力讓我變得緊張,對她說的這些話題其實一點興趣也沒有,不過現在我也習慣當個聽眾。
《唉,平常心、平常心保持安定的情緒是很重要的。》
黑麻糬這句話倒是說得中肯,不用說我也會照做。
畢竟沙奈歌他們的公演似乎也進行得相當順利。
直到我們彼此面對的重要課題即將到來的節骨眼上,距離大學入學中心考試還剩三天:換句話說,距離沙奈歌他們公演日期還有四天,這天我們的電話從彼此悶不吭聲的沉默中展開。
「喂?」
「嗯。」
「怎麼了?」
「我搞砸了。」
「搞砸了?」
「嗯也許不該這麼形容,不過我被痛罵了一頓。大關學長說我的演技沒有靈魂,雖然椎名學姊之前也說過類似的話,可是人家還是第一次被大關學長這麼說。他說我在演戲時沒有把感情放進去,雖然我不是只想著把台詞念出來可是好像還是不行。他說我詮釋出來的角色,只需要用三行字就可以交代出來了。他說我的演技看起來就只有那麼短短三行字而已,縱使我把這角色當成一般常見的那種沉靜可愛的角色來演,不過人家以前就是這麼演戲的,現在聽到大關學長這麼說,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提升妳的實力。」
「什麼?」
「大關希望妳能夠提升自己的實力。」
「真的是這樣嗎?其實大關學長為了準備公演的事情看起來很累了。就算真如你所推測,那也可能只是大關學長不想搞砸自己的人際關係而已。」
大關累積過多的疲勞也許是事實,不過這種迂迴的說話方式,我實在不太喜歡。其實應該說,用這種方法看事情的沙奈歌,讓我不太能接受。
「廣野好厲害喔。明明快要考試了,可是你還是這麼冷靜。」
「沒這回事。」
對,我沒這麼冷靜。面對這種大場面,就算是我,也會有難以壓抑的緊張情緒,甚至連自己的步調都快把持不住了。無論是面對考試或面對沙奈歌,我的承受力幾乎已經到了極限。
「我也許不適合這個劇團。」
「沒這回事。」
不要這麼輕易地妄下斷語。
「廣野,人家想見你。」
「什麼?」
「我想跟你見面直接跟你說話。」
「不行。」
我回絕沙奈歌的請求。理應如此不是?我們各自擁有自己的目標,朝著自己的目標前進。這樣的我跟沙奈歌非得當個孤傲的戰士,自己面對眼前的阻礙不可。
「只需要一下下就好,碰個面一起喝個下午茶而已么。」
「不行。」
「無論如何都不行嗎?」
「不行。」
然而我的決心卻不斷因為沙奈歌的言語而動搖。理應如此不是?沙奈歌正表達出她對我的渴望呀!比起她那些同伴,她覺得此刻更需要我。因此,我的決心出現動搖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可是、可是我還是得要抗拒這種雙重誘惑。不對,妳不應該這麼做。沙奈歌,妳不是決定要努力向上了嗎?妳不是決定要參與這個劇團演出嗎?既然如此,就應該好好去做,應該要耐著性子,勇敢越過眼前的障礙才對!
我是孤傲的計算機黑客,總是選擇孤軍奮戰,無論計算機方面或是大學升學考試,都會獨自撐過去。
所以妳也應該獨自面對妳所面臨的挑戰。
然而,在這個理所當然的道理背後,我的心靈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我的心裡五味雜陳,充滿鬱悶、沉痛的情緒。
比起沙奈歌,我不但小她一歲,更是個面臨升學考試壓力的考生,怎麼想我都應該比她脆弱。
不過這是我真正的想法嗎?是我發自內心的想法嗎?這難道不是一個最冠冕堂皇的逃避借口?
握著手機的手滲出汗水,過去在我心裡始終無法擺脫的糾葛,此時也浮現在我的外在表現上。
撐不下去的人不是沙奈歌,其實是我。如此帶有侵略性的對話內容,非得讓它就此打住不可。要是再這麼繼續下去,我心裡壓抑的情緒就要整個崩潰宣洩出來了。
「睡吧!」
「嗯,對不起。」
沙奈歌的聲音今天也在寧靜夜裡消失無蹤,留在我內心的萬般悔恨沒有被一併帶走。
呼我深深吐出一口氣,然後使出我一貫排解壓力的瑜伽呼吸法。OK,沒問題了。
我今天算得上是全然走樣。不過這也難免,畢竟再過兩天就是大學應試資格考試,我只不過是被突如其來的緊張情緒襲擊亂了方寸而已。這種趁人之危的緊張情緒,真是可怕的敵人。我必須保持自己的步調、維持一貫處事的節奏。
在我取回往常的自己之後便安然入睡。第二天,經過一整個白天,來到距離大考剩下不到三十六小時的星期四夜晚,我跟沙奈歌之間的電話,回歸到平日水平。
「我今天去了劇團。」
「嗯。」
「本來以為又會被罵結果沒有,雖然稍微有被叮囑了一下,不過我很努力。」
「嗯。」
「雖然我很努力,不過可能沒什麼進步。其實我很清楚,照這樣下去,真不知道我能不能勝任公演的演出工作。」
「沒問題的。」
「是嗎?我看我乾脆再到舞台上摔它個一次好了。」
沙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