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日。晚上九點零二分。
就在四國白瀨村的旅館鎖上玄關大門關起來的那一瞬間。
東京。
一棟隨處可見的大樓的其中一房,稀鬆平常的辦公桌。
放在辦公桌一角的電話響起了一串「嗶哩哩哩哩哩哩哩哩」的鈴聲。
「喂。」
坐在椅子上的少年,訃山院灰人接起了電話。
「……搞啥?是紫暮啊……有什麼事嗎?」
在電話另一頭的人物說了一些話。
「…………哦。」
手握聽筒的少年的眼睛突然眯成了一條線。
「淺黃她?……是嗎?」
五分鐘後。
「…………」
灰人一聲不響地掛掉了電話,默默不語地站了起來。
沙沙……沙沙……
海浪的聲音響徹了世界。
今天同樣佇立在海岸邊。
前有浪濤聲與海景。
背後則是完全變成了的黃色女性。
這名女性的精神,就在剛剛完全被吞沒了。她將永遠做著快樂與安樂的夢。
雖然她在最後短短的一瞬間有醒過來試圖採取什麼行動的樣子……不過若要比喻的話,那便是火焰最後的搖曳。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的最後的無謂抵抗。
一尊如墓碑般立在沙灘上。
背對著那個景色思考。
我就快完成了。
就在明天,等我領取「最後的分配」之後,有力量的我就要完成了。
有力量的自己……亦即「這個世界」本身。
使用所有人類的精神作為媒介,讓「這個世界」以完美的世界之姿顯現。
人類在做著完美世界的夢的同時,將得到永恆的幸福。
簡言之,那也就是——
滿懷著確信。
簡言之,那也就是天國。
身為使徒的我要引領所有的人類前往天國。
……就為了這個目的。
滿懷確信的同時,在沙灘上留下一步又一步的腳印。
我必須前去的身邊。
無論是誰,都不可以妨礙完美世界的完成。
不能允許那群傢伙……那群打算消滅的傢伙。
我得儘早除掉他們。
而且那是輕而易舉的事。
「…………」
突然抬起頭。
眼裡所見,依然是藍天和白雲。
另外,有一個撥動身體的感覺。
「這個世界」就是本身,所以一切都瞞不過的眼睛。
剛才有人闖進了「這個世界」來。
某人睡著了以後,受到先前精神里所感染到的病毒的影響,以致於某人的人格被吸進「這個世界」里。那個人正在夢見「這個世界」。
那個人出現在這個沙灘上、一棟位在蜿蜒小徑盡頭的建築物之前。
「最後的使者」慢慢地踏出步伐,朝那個人的位置走去。
背對沙灘橫越車道,沿著蜿蜒小徑往上走。
其實沒有用走的必要。這裡是「自己的世界」,只要我有那個意思,大可以任意移動到「這個世界」的任何地方。刻意用走的來移動,只是單純的習慣。我記憶中所記得的移動時的習慣。
那個夏天,我也是像這樣爬上這條蜿蜒小徑,朝那棟建築……旅館前進。
……為什麼我會有這種記憶呢?不懂。
就連自己的身份都不知道的我,為何會記得這種事?
對來說,這種事並不是什麼大問題。
那個人只是自己腳底的根基,醞釀誕生所需的力量的容器。
那個人的事情如何,跟一點瓜葛也沒有,那隻不過是無聊的瑣事罷了。
一邊走在蜿蜒小徑上,一邊確認入侵者。
雖說是確認,也用不著仰賴視力。只要有那個打算就能確認了。
入侵者還在那棟建築——旅館的前面,正貌似困惑地窺看著建築物內頭。看來她似乎認為只要進去裡面或許能發現什麼,因此打定了進去一探究竟的決心的樣子。邊走邊下判斷。
然後……
「…………」
確認入侵者的身影,確定自己猜得沒錯。
入侵者是那群傢伙的其中一人。
是那群企圖消滅的傢伙當中的一人。
這正如我所願。
盤算。
那就先在這裡除掉一人吧。
打定主意後,重新打量那名人物。
……入侵者是個少女。把一頭藍發束成馬尾,擁有一副苗條身材的少女。
現在……那個少女像是下定決心似地打開了那棟建築的大門。
藍色的少女進入了那棟建築物里。
向那棟建築使出了力量。
「…………?」
藍發的少女打開建築物的門,在原地愣住了。
「這是……?」
看了那棟建築——那間屋子的內部,少女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
屋子裡的擺設極為自然:彷彿隨處可見的一般家庭式廚房;餐廳放著餐桌和椅子;角落擺了一台大型電冰箱;至於在冰箱的旁邊,則貼了一幅用磁鐵固定住、上頭標記的月份為「八月」的紙制月曆。餐廳對面的房間是放有沙發的起居室,再更進去則是客廳,擺放了一張桌爐的客廳。
這是再自然也不過的景色。心想。
——沒錯,對那個蒼藍的少女來說,這應該是她似曾相識的場景。
「…………這……」
藍發的少女呆站在原地,喃喃說道。
「……透同學的……家?」
沒有錯。一邊移動步伐一邊肯定。
那裡是這名少女在八月底度過了十幾天光陰的屋子。
而我在這裡、在這個場所將它重現了。
就在剛剛,就在這名少女打開這棟建築大門的那個瞬間。
「這個世界」里的那棟建築在那一眨眼間,變成了這個屋子。
這點程度的雕蟲小技是沒有道理辦不到的。心想。
因為「這個世界」是架空的世界,因為這是只需想像便能實現、任憑自己隨心所欲的世界。
「透同學的…………家?」
這個景色,是利用少女的記憶所製造出來的屬於「這個世界」的現實。
這裡是這名少女最為嚮往的風景,同時也是這名少女的記憶之中最為光輝耀眼的地方;並且直到現在,她仍無法放下對那個地方、對那個時光的憧憬,一段屬於回憶的景色。
這裡是那名少女的希望之地。
「……這是……」
蒼藍的少女儘管覺得事有蹊蹺,還是規矩地脫下鞋子,進入了屋子裡。
「是嗎……」
原先在觀察四周環境的那張臉,一下子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樣。
「這就是……你的、力量?」
少女額頭上的蒼藍寶石「啪」的一聲裂開了。
裂開的寶石在額頭上形成幾何圖形,開始綻放出微弱的光芒。
「…………現身……」
蒼藍的少女在希望之房吐出了話語。
「…………現身……吧。」
少女面對虛空、面對裡面的房間,發出簡短有力的吶喊。
「………………!」
擺出了戰鬥姿勢的少女大叫。
「我…………現在就要……」
藍色的馬尾迅雷不及掩耳地拉曳出一道殘影。
「消滅……你!」
同一時刻。
「唔。」
紅由宇坐在家中餐廳的椅子上,低聲嘀咕。
一旁的冰箱上張貼有「三月」的月曆。昨天早上要出發到春令營的時候,記得貼的還是「二月」。應該是透在昨天或今天更新的吧。那很好。
「唔唔唔唔。」
「怎麼了嗎,由宇?」
門「喀啦」一聲應聲打開,愛華進入了屋裡。
「……奇怪?透學長呢?」
「他好像不在家。」
由宇仍擺著一張臭臉,刻意把頭別到一旁回答。
「咦?怎麼會不在。」
愛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