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後和真和我待在教室里。
兩人圍著我的桌子,面對面坐著,桌上則是攤著筆記本。我們正在討論相聲的題材。
再一個月就是文化祭了。S─1冠軍總決賽就要開始。
S─1冠軍賽是成章高中文化祭舉辦的表演比賽之一,看誰是相聲第一名。成章高中有相聲社,所以這個活動都由他們主辦。
參賽者必須是成章高中的學生,然後得先在八月暑假的預賽中勝出。勝出的五組兩人相聲就在文化祭分個高下。我倆好不容易突破預賽,得到進入總決賽的權利。現在就是在考慮決賽時表演的題目。
然而討論卻陷入了膠著狀態。最初的場面人物設定,怎麼想都沒有好點子。
啊啊~
我抱怨似地嘆了一口氣。啊啊,混帳。我輕輕晃了腦袋,望著對面的和真。
喂,和真。你在幹嘛?
他是怎麼了?和真將肩胛骨靠在椅背上,臉朝著天花板,嘴巴張到不能再大。這是在幹嘛?什麼
宗教儀式嗎?
和真面著天花板,說道。
空氣中存在一種讓人發笑的幽默粒子。所以只要我向上張開嘴巴,這些精華粒子就會由口中進入身體,進而想到一些笑點。這樣也許有用吧?雖然沒什麼根據你也來試試看吧?
你真的是傻到一個極點耶,可悲啊。
我悲哀地對這個笨搭檔說。和真無視我的話,繼續吸取他的幽默粒子。
過了一會。
我想到了。
和真還是面著天花板,嚴肅地說。
降臨了相聲之神附身在我身上了。
和真靜靜地恢複正常姿勢。還帶著一臉非常認真的表情。光看他的外表,會覺得這人真的很有男人味,可惜他只是個單純的傻瓜。更可悲的是,學校里的女孩子沒人發現這一點。
和真握著自動鉛筆,筆尖在筆記上唰唰地飛舞。
我看了一眼書寫在筆記上的文字。
──吐槽練習機器人。
我握起桌上的橡皮擦。
喂、喂,優作!你幹嘛秒殺我的點子!
吵死人了!什麼叫吐槽練習機器人?根本沒人聽得懂!這兒標題生得出什麼好題材嗎?什麼鳥設定啊!
總要試試看才知道吧:
和真拚死擋住我捏著橡皮擦的手。兩人進入激烈的角力戰,橡皮擦就這樣懸在半空中。
你們在幹嘛?
不知何時,檟本已經站在我們旁邊。腋下夾著紙巷,很不可思議地看著我們。我們只好紅著臉停止這場沒用的肉搏戰。
是你啊,檟本。幹嘛?
嗯,有點事找你。我要拜託你一件事。
檟本望著我說道。
啊?拜託什麼?
檟本將附近的椅子拉近,加入我們的陣容。然後將腋下的紙巷打開攤在桌上。我們看了看。
喔喔,金榜本啊?
是啊。明天就截稿了。真的很累,今天大概又要通宵了。
檟本說,然後無奈的笑著。不過看起來也頗樂在其中。
檟本有個怪癖好。
他非常喜歡排行榜。凡舉暢銷書籍、音樂的銷售量,偶像或藝人排行榜之類的。
檟本就是同人志金榜本的總編輯。雖然是自製的同人志,卻非常講究。有彩頁,印刷方面也特地委託印刷廠。內容五花八門,不過多和學校或周邊的事物有關。帥哥美女前十名,超人氣教師前十名,最希望哪個同學來當自己的兄弟姐妹的前十名,學校餐廳菜單或街上市中心餐廳美味排行榜等等基本上都是報喜不報憂,只寫些正面的排行。
檟不枉一年級的時候就開始加入編輯,雖然剛開始似乎只是為了打發時間而做。這本同人志接手自他的同班同學,口碑日積月累,也漸漸廣為流傳於校園之間。順道一提,一本要兩百元。每月發刊,銷售數量每次都破百。但扣掉印刷費用,據說僅留下一堆赤字。
你說要拜託我什麼?
我看著檟本的臉說。然後他很抱歉地看著我,說道。
嗯。這個月的金榜本不是有你的專欄嗎?真的很抱歉,可以刪掉一些嗎?大概留個三分之二就好。對不起啦,我需要一些空間塞別的東西,好嘛?
啊?我都寫好了說真受不了。
我在檟本的同人志中有一篇專欄。其實只是沒什麼內容的廢文。一年級時我和複本同班,就是那時他要我寫的。他說一個會說相聲的人,寫出來的東西自然會比常人有趣的多。所以找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的接下這份工作。之後就一直持續連載。不過我用的是筆名,所以只有參與編輯的學生和一部份的朋友知情。
我拿了筆開始在檟本攤開的原稿上作刪減。要縮短毫無內容的廢文,再簡單不過了。
這樣可以吧?
喔,得救啦。真的很不好意思。
檟本雙手合十向我道歉。
不會啦,小事一樁。這專欄倒是差不多可以結束了吧?
不行不行。你的專欄備受好評,所以再寫一陣子吧。
騙誰啊。
真的啦。
檟本笑著說道。讓人毫無防備、倍感親切的笑臉。被這樣的笑臉一拜託,實在很難拒絕。真是個無往不利的笑容啊。
我該走啦,還有很多事要趕工呢。掰掰。
將原稿夾在腋下後,檟本匆匆離去。
對了我有點事情。
和真很抱歉地說,站了起來。
啊?你有什麼事?
我歪著臉往上望著和真,一問。
嗯是啊,別班的女孩子找我出去。一年級的時候我們同班。她說有話要跟我說,要我到頂樓去。
我兒頭晃腦的繼續問。
我說你她該不會是要和你告白吧?
感覺上,大概是吧。
和真低語念著。什麼叫做大概?
這傢伙,光看他長相的話,一定會第一眼就被吸引住,可說是個名符其實的帥氣型男。雖然在相聲中常常擔任耍笨的角色,但口才倒也不錯。運動萬能,成績優異。總之就是集眾多迷人特質於一身,事實上也是如此。我找所知,這傢伙包括這次在內,已經被告白了十三次。真是令人火大。
我先去拒絕一下,等我回來吧。
又要拒絕?她不是你喜歡的型嗎?
我問。和真的臉有些困惑。
不是這樣的。該怎麼說呢,我不會很想交女朋友說。我也不是對女孩子沒興趣啦,只是現在只想集中精力在相聲上優作,你幹嘛那種表情啊,好像看到宇宙人一樣。
不想交女朋友是嗎?呵呵~
我站起來揪住和真的胸口。從下面狠狠瞪著,用低沉幾近恐嚇的聲音說。
喔~大帥哥,你還真是從容自在啊!啊~?女人嘛,只要老子想要,隨時都會送上門來!你是不是想說這個?
我、我可沒這麼想!
哼。
我放開和真的胸口,砰地重重坐在椅子上。然後說了。
嘖。我一個人再想一想。要是你太晚,我就先回去了。
喔,喔。了解,那我走了。
和真慢慢走出教室,留下我一個人。
仔細想想,從以前就是這樣。和真這笨蛋是個萬人迷,我卻是沒人要。
每次情人節當天,和真就會收到如小山般的巧克力。雖然我也會收到不少,不過都是要轉交給和真的。拜託,我又不是郵差!這台詞,我每年都要說上一次。難得有女生跟我說話,心裡正在暗爽時,話題卻是和真有沒有女朋友或喜歡那一類女生之類的。和真的生日快到時,一定有人湊過來問他想要什麼禮物。我常常火大的隨便回答了事,像是香菇或獨角仙之類的。
真是越想越火
我用了甩頭。別想過去那些討厭的事了。得專註在相聲題材上才是。
喀啦一聲,教室前面的門開了。我瞄了一眼。
教室入口並排站了兩個女生。右邊的是個一頭長直發的心個子,膚色白皙動人,有著一雙鳳眼。面貌十分端正,是個感覺很沉穩的女孩。
左邊的女孩子,則是把約莫及肩的頭髮在背後綁成兩邊。身高比旁邊的女孩高一個頭。她轉動大大的眼珠子環視教室,然後視線停在我的位子上。她咧嘴一笑,滿滿的笑意在臉上化了開來,然後走進教室。旁邊的女孩也跟隨在後。
青葉!哈啰!
頭髮綁成兩邊的女孩精神奕奕地說。旁邊的女孩則是點了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