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愛麗絲·鏡城殺人事件 第十章

過了許久,久到無多旁邊的入瀨都發出了均勻的酣睡聲。實際上,他也不清楚到底過了幾個小時。但對無多來說,就想過了幾十個小時那麼漫長。一直坐在那裡,身體都開始發疼了。扭扭捏捏地改變姿勢時,驚動了入瀨。

「啊,吵醒了你了?」

暗色中,只見入瀨搖了搖頭。

「很遺憾,事態沒有任何好轉。」

入瀨靠著無多。

「我從最初的案件開始,理了一個順序。誰是被怎樣殺死的,用的是怎樣的兇器,凡此種種,全都仔細推敲了一番。然而,只要我沿著這個思路上片刻,就總會覺得那個人會不會還活著呢。畢竟一直都太混亂,誰活著、誰死了都完全搞不清楚了。而且每個人的屍體都沒做過詳細調查……不過,依然活著的人,未必一定是犯人。」

·觀月先生呢

「大概遇害了。門對面看到的那雙眼睛,並不是他的。總感覺有個決定性的錯誤,而且如果他是犯人的話,就沒必要繞來繞去演戲了吧?」無多摸著受傷的淤青,「犯人是打算活著離島,還是說決定同歸於盡?這點的不同將左右著我們的命運。如果犯人打算活著離島的話,肯定不會將全員都殺死的。但如果犯人已經有了死亡覺悟的話,那麼滿懷希望去做這些揣測就沒意義了。如果我們不反過來將犯人殺死的話,就無法逃出升天。」

棋局發展到掃尾階段。無多重新審視了一遍自己的境遇。被招呼到島上來的偵探們接二連三遇害,在如此短的時間內,犯人殺人的數量可謂驚人,而且還用了出人意表的詭計,將偵探們玩弄於掌心。

「觀月先生似乎說過遇害的鷲羽先生就是犯人吧?我倒不這麼想,他是將計就計才說鷲羽先生是犯人的,而犯人實際上還設了一計。關於『愛麗絲·門』密室應該和他說的一致,這點我是輸了!但殺害海上的那個詭計,我覺得完全推測錯誤,那才是犯人下的套。你仔細想想,將絲線系在衣櫥上,另一端系在二樓鷲羽先生的房間窗戶上。拉動絲線,使屍體與門互相碰撞,最終使隔壁房間擺好的斧頭砍到海上的腦袋。這詭計真的行得通嗎?說到底,不過是紙上談兵,在紙上畫畫圖,的確有可能行得通;但實際上,由於摩擦的阻力,力道幾乎傳不了吧?雖然碰上了未完成的詭計讓他很是開心,但這詭計其實久沒打算要完成吧?是否定那詭計極其簡單,比如說走廊上的那條腿,他的切斷面還露在外面。如果與門相撞,肯定會在門上留下血跡,犯人不會犯這種低級的錯誤。而且線也有問題。如果靠拉線將櫥門拉動,為何不準備更長的線,直接系在那架有斧頭的那個衣櫥上面?逐一利用屍體中轉,到底有何意義?那肯定是故意取悅偵探的東西,那樣富有深意地將屍體擺好,無論如何都會讓人聯想到這是物理詭計吧?」

·會不會沒有長線

·只好設這詭計

「肯定不會。海上遇害的那個房間有窗戶,如果沒有長線的話,直接從這邊的窗戶拉到二樓就行了。但犯人卻沒有這麼做,大概就是要讓人知道絲線是系至鷲羽先生的房間的。一般的偵探肯定會當場就否定鷲羽先生是犯人。因為鷲羽先生如果是犯人的話,沒必要使用這個詭計。我猜,這是別人要陷害他而做的好事。但觀月先生不同於一般的偵探。既然犯人搞鬼讓人否定鷲羽先生是犯人,他就會反過來推測鷲羽先生會不會正是犯人!但這也不對,冷靜地想想,原因是詭計並未成立。」

·那詭計到底是什麼

「那就像是要限制偵探的行動,不可思議的魔法之類的東西。根據偵探對詭計的定性,就能預測他們後續的行動。城堡這麼大,作為犯人當然想儘可能地限制欲除去對象的行動。因此,犯人就利用了詭計。不管是密室還是殺人,都是手段而非目的。增加門或準備被肢解的屍體,犯人特地設計了這麼多伏線,用詭計吸引偵探們的注意,可以說,一切詭計都是要讓偵探們在自己手心跳舞的舞曲。」

·犯人是誰

「不知道,但犯人已然設好了陷阱,眼下正守株待兔。除非我們主動入套,等犯人現身。」

入瀨雙目圓睜。

·危險

「我知道,但只有這房間是從裡面反鎖的,不管是站著還是躲著,都會立刻被發現。早晚都得換個地方。外面很危險,但是,反正哪裡都有危險,乾脆積極行動吧!」

無多起身,入瀨卻依然坐著,只有銬在一起的左手被帶了起來。

「走吧,必須得去了。」

·哪裡

「擺著棋盤的房間。」

兩人走出房間,死亡不再是他人身上之物,而是隨時會襲擊他們的現實。眼中的一切幾乎都象徵著死亡——冰冷的牆壁、望不到盡頭的空洞走廊。走廊里,入瀨無數次因驚嚇而駐足。每次,無多都會抱著她、鼓勵她。

來到了遊戲室的前方,無多站定。

門前,有人倒下。

是觀月。

可能是他從「愛麗絲·門」的那房間逃出來了,走廊上斑斑點點的血跡一直延伸到深處。但是似乎已經斷氣,趴在房門前動也不動。背上有兩處很大的致命傷,加上腹部也一直在出血,他身體的下面已經積起小血窪。

但是更令人驚奇的是站在觀月屍體旁邊的人物。

古加持。

「古加持先生?」無多退後一步,「你還活著?」

「對。」古加持眉頭緊皺,俯視著觀月,「不能能活著嗎?又沒有人來查我的脈搏,也沒人確認我的呼吸。」

「可是,為什麼……」

「為何裝死?當然是要抓犯人,明明沒殺的人卻被殺了,犯人當然會想確認發生的事情而卻調查屍體,然後我復活抓住他——本來這般打算,但犯人似不會輕易上當。」

「那吊在脖子上的繩子呢?」

「哦,那個只是看起來吊在脖子上,實際上是通往腋下的。繩子從領口穿到脖子後面去,緊緊系在彩色玻璃上,脖子上繞著的身子看似系在彩色玻璃上,實際上只在脖子上繞了幾圈,卷的位置稍微向上,一具上吊的屍體便新鮮出爐了,沒人時,我就踩在彩色玻璃上凹陷的地方站直身體,畢竟吊著是很累的。所以我一直等著看誰會來。過意不去的是我把彩色玻璃打碎了。」

「路迪小姐她們都被殺了。」

「猜到了,她說了會回來,卻沒有回來。老實說,是我對她見死不救,明明說過去接她,但最終沒去。連我本人都深感驚訝,我原來是個自保慾望如此強烈的人。」

古加持肅然搖了搖頭。

「倒在那裡的觀月先生,」無多改變話題,「他在『愛麗絲·門』的房內被犯人襲擊,大概是逃到這裡來的。」

「被刺了好多刀,真是殘忍啊。不過他到最後為止還是偵探,你看!還留著死亡信息。就是要給我們看這個,才來這裡的吧?」

古加持指著屍體的指尖。觀月將右手伸至身旁,用食指在地面留下血字。

一眼看去,似乎是數字「4」。

但是比起死亡信息,無多更在意的是古加持握在右手的東西,是細長的鐵製品,正是鉤火棒,他若無其事地拿著它。

「對這信息,你怎麼看?」

「是數字?」

「數字?」古加持摸著下巴,「在這裡說話不太方便,還是進遊戲室吧,將門反鎖會比較安全。」

「好。」

無多為了不讓對方看出他的迷惑,盡量快速回答。古加持面無表情地點點頭,先進了房間,他正打算進去,入瀨拉著他的手臂。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

無多拖著入瀨進到室內。

古加持坐在沙發里抽著煙。煙灰缸旁邊是棋盤,棋子果然少了。

「已經少了很多了啊,犯人在不眠不休地行動吧?哎,坐!」

無多和入瀨隔著棋盤在古加持的對面坐下。

他們凝視著棋盤。不知何時,白方出現了一個王后,但整體的數量卻沒有增加。

「看來,有個兵入城了啊。用西洋棋的專業術語來說,入城就是將王的位置轉移到盤面一角的一種手法,《愛麗絲鏡中奇遇記》中是如此稱呼的,我們這裡的這盤棋,一個兵漂亮地變聲王后,我們一直認為白方就是敵方,看來似乎都錯了。倘若要變成王后,就必須先走到敵方的陣營那端。」

古加持將煙摁滅在煙灰缸里,吐出一口煙。

「下一步,你能看出來嗎?」

「王后或其中一個城堡被吃掉?」

「沒錯,就是被殺。各個棋子代表著誰,不到最後遇害時是不會知道的。但是,我總覺得知道這王后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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