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啰,二之宮同學 真由跑腿記

「我想找人出去幫我跑個腿。」被姊姊涼子使喚這件事本身,對二之宮峻護來說並不算稀奇。他意外的是姊姊接下來的台詞。

「真由,你能去嗎?」

「你是問……我嗎?」

出其不意的一句讓月村真由猛眨眼睛,接著她望向峻護。但就算真由擺出不解的表情,峻護也沒辦法替她猜出姊姊的用意。

「——姊,你說跑腿是要做什麼?」

峻護幫真由反問回去。

「我是想拜託她買些東西。」這個家的主人一隻手拿著啤酒,一邊安坐在客廳沙發上宣布:「可以去丸岩買可樂餅回來嗎?」

「丸岩」是附近某間肉鋪的店名,同時也是長年以來二之宮家指定光顧的店。那裡的特製牛肉可樂餅從以前就是涼子的最愛,她大概是想在一天工作結束後,用可樂餅來下酒。這點峻護可以理解,但他仍然有疑問——姊姊讓真由去那裡買東西的居心是?

「姊,也不用特地叫月村去吧。買東西的話我去就可——」

「你在講什麼?峻護,你該不會忘記真由是為什麼才會住到我們家了吧?」

峻護當然沒忘。身為夢魔,這名叫月村真由的少女必須吸取男性精氣才能活下去,但她卻患有男性恐懼症。為了克服這詭異的毛病,真由住進了二之宮家。

「只要走到街上,碰到男生的機率自然會變高。對你來說或許很辛苦,不過就是因為這樣才非得叫你去不可,懂嗎?」

涼子沒有朝弟弟回答,而是向著真由強調。

「由我——去買東西——」

但正如峻護所擔心的,真由立刻露出了害怕的模樣。他認為這不能怪真由,雖然真由寄住在二之宮家的期間仍不算長,但峻護已經親身體會過她的恐懼症究竟嚴重到什麼程度了。要讓真由到人來人往的地方,而且還是去不熟悉的街上跑腿,簡直與拷問無異。

「找峻護去的話也就罷了,我不會叫你在五分鐘之內把現炸的可樂餅買回來啦,不管花多少時間都無所謂。」

「可是——」

儘管真由求助似地將視線拋來,但峻護覺得就這件事而言姊姊是對的。

「加油吧,月村。我也陪你去,一路上我會盡量幫忙。」

「好……」

儘管真由答應了下來,口氣卻顯得遲疑。

「月村,你應該把這當成機會。為了克服恐懼症,你都特地住到我們家了。要是現在拒絕這項差事,你又要怎麼辦?一起加油吧!只是一點點也好,你得往前進才行。」

峻護親切誠懇地進行說服,然而真由的目光卻越來越游移不定。

即使如此,當峻護打算繼續說服她的時候……

「你太懦弱了!」

涼子口中發出好似能震破鼓膜的怒暍。

「這樣下去你要怎麼辦你!?待在這裡是為了什麼!?就是因為你有決心,一定要治好男性恐懼症,才會來我們家的吧?我們可不是在陪你玩,沒幹勁的話就回去吧!」

涼子露出惡鬼般的臉孔,眼光堅決地逼問起真由。那股狠勁讓峻護都不禁縮起身子。

「你真的明白有多少人在為你付出勞力嗎?要是你現在表現出怯懦,是多麼糟蹋人家的好意,你到底懂不懂?你就不會覺得自己對不起他們嗎?」

真由低下頭,沉默地接受罵在自己身上的斥責。長發遮住了真由的臉,峻護無法窺見她的表情,或許她正忍著眼淚吧。

「來吧,現在就下定決心。」彷彿能聽見背後的音效,涼子揮舞手臂進一步熱辯:「告訴我,任何困難你都會克服,你一定會完成自己的使命。告訴我,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不會退讓,你絕對會抱著勝利回來。」

「…………」

峻護在心裡吐槽,不過是買個可樂餅,有必要講得這麼煞有其事嗎?

「姊,也不用講得這麼誇張吧……她又不是不願意……」

「你安靜。真由,你打算怎麼做?去,還是不去?」

「——我去。」

猛然抬起頭,真由堅決地做出宣言:

「我去,我絕對會把勝利掌握在手中。」

真由眼中的光芒,讓峻護不自覺地仰起身。

該怎麼說呢——她的眼神中看不出一點的黯淡,既爽快又正直,活脫脫是體育派熱血女孩的調調。若要更進一步地形容,沒錯,那眼神就像運動家一樣。

這和真由內向低調的形象實在很不協調……不過峻護總覺得以前也有過類似的發展……

「真由,要是你不願意,不去也是可以的喔?」

「我去。不對,請你一定要讓我去!」

「——好,那你就去吧。儘管去打破這個危機吧!然後把閃爍著等在盡頭的光榮勝利抓在手裡!」

「是,教練!」

兩人抱住彼此的肩膀,並朝著無關緊要的方向發誓會好好奮鬥。

被當成局外人,峻護靜靜地守候著局面,於是姊姊得逞似地對他眨了個眼。也就是說,事情全在涼子掌握之下。

峻護總覺得不太能接受,一邊在心裡嘀咕,他只得無奈地聳起肩膀。

*

從位於山丘上的二之宮家步行十五分鐘。

開在商店街中段的肉鋪「丸岩」,仍掛著象徵營業中的樸素布簾。

雖然店面既小又平凡,不過店主進貨的眼光確有其獨到之處。也由於讓店主看上的商品,都會以極具良心的價格供應給顧客,因此「丸岩」正當地有著屹立不搖的口碑。特別是店主精心油炸的牛肉可樂餅,在價錢、味道上都堪稱極品,為此由遠方跑來光顧的常客始終是絡繹不絕。連對吃挑剔的涼子也會偏愛此味,光從這一點大概就能知道其斤兩。

這些倒還無所謂。

來到「丸岩」店前,峻護回望陪自己出門的少女。看到她的模樣,峻護實在掩飾不了心中不安。

走來這裡僅僅是兩公里不到的路程,但月村真由早早就陷入精神渙散的狀態了。她的臉色鐵青得猶如死了一半,腳步也和在沙漠中失去飲水的旅人一樣不穩。從情況來看,似乎在下一個瞬間就會聽見救護車的嗡鳴聲。

也不能怪她。如果是行人較少的通學路線也就罷了,要真由走在傍晚人潮洶湧的商店街上,對她而言跟手無寸鐵地上戰場是相同的。要是人群里只有女性那還無妨,很不巧地其中有半數是男性,而幾乎十成的男性都會對真由拋來超出好奇心以上的視線。這名少女畢竟是個夢魔,她的美貌與魅力無論如何都會吸引住異性的目光。正因為二之宮峻護是極少數不會讓真由產生恐懼的男性,才能像這樣隨侍在側,若換成其他的男性——

「沒事吧?我們還沒完成最重要的任務耶。」

「沒……沒問題。我還撐得住,對我來說輕輕鬆鬆。」

儘管一臉快要靈魂出竅的表情,真由還是逞強著回答。峻護只得認同她的氣慨。

但他在猶豫真的可以下指示讓真由過去嗎?雖然峻護還沒對真由說明,但想到在前頭等著她的困難,峻護便顯得裹足不前。當然姊姊的目的大概就是在此——

「我不要緊,二之宮。走吧。」

只能豁出去了,峻護下定決心。

「晚安,老闆在嗎?」

「歡迎光臨。」

一穿過門帘,像是由丹田共鳴出的低音立刻響徹狹窄的店裡。

出來迎接的是「丸岩」的老闆阿源,全名岩本源一郎:

「歡迎來到丸岩肉鋪……喔,這不是峻護嗎?好久不見羅!」

「你好,許久沒來問候了。」

店主打招呼時相當和氣,峻護也誠懇地行了禮。

岩本源一郎,三十五歲。

單刀直入地說,他的角色性格簡直鮮明得嚇人。

這一位的頭剃得乾乾淨淨,光亮地彷彿打了蠟。雙眼皮底下的大眼睛總是透露著內斂的笑意,勾勒於外圍的則是宛如天然海菜的粗黑睫毛。再典型不過的小鬍子底下,還有連藝人也自嘆不如的潔白牙齒從嘴裡露出。

遠遠高於峻護的巨大身軀上,包裹著他在健身房鍛鍊出的一塊塊肌肉。光滑無毛的身體上塗有精油,散發出有如軟體生物般的滑膩光澤。光只是站著,滿滿的氣力便足以讓渾身肌肉不停抖動,而且他還能持續保持臉上的紳士笑容,絲毫不顯疲倦。

光是如此在視覺上就已足夠令人破膽,但還有更厲害的。他那壯得讓狹窄店裡產生壓迫感的軀體上——竟然只穿著一件印有「丸岩」商標的圍裙。

換句話說,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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