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啰,二之宮同學 真由當看護

我並沒有大意。

一面在校內逃竄,二之宮峻護一面安慰自己。不過像他這樣一再遭遇到相同的危機,其辯解也很難讓人信服。

峻護拔腿狂奔,但他不回望背後。哪怕是追兵從十人增加到百人,事到如今也都無所謂了。因為他正面臨九死一生的危機,這項事實是不動如山的。

峻護簡短地問了被自己牽著遁逃的同學:

「月村,你還能跑嗎?」

「嗯,還可以!」,

月村真由並沒有很喘,她充滿信心地點頭。可能是最近一直碰上「被慾望沖昏頭的一群笨蛋猛追自己→逃到腳抽筋」的連鎖,真由的長跑能力大有長進。今天比較撐不住的反而是峻護,他的心臟從剛才就開始發出哀嚎,呼吸也上氣不接下氣,兩腿更像灌了鉛一樣重。對真由有保護責任的他,固然會有挫敗感——不過這樣的反省其實也已經是家常便飯了。

儘管如此,神宮寺學園的色胚們的確有其棘手之處。若只是看到真由穿體育服或泳裝的模樣而失去理性,也還算情有可原。然而真由現在穿的普通的制服,光看到那樣他們就抓狂成眼前的暴徒了。看來這群人已經進入末期癥狀,只要將真由映入眼裡,他們的大腦立刻就會被情慾佔領。

不過這也難怪,畢竟這個名為月村真由的少女,她的真面目是——

「看吧二之宮,你已經無路可逃了。」

峻護被逼進了死路。總算察覺到自己的處境,他把昏昏沉沉的腦袋轉向追兵:

「……給我差不多一點。為什麼你們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追在月村後頭,一點也不嫌煩啊?你們都知道吧?她有男性恐懼症,光是被大批男生包圍就會昏倒,既然如此——」

峻護的抗議在暴徒聽來猶如耳邊風。

他一邊挺身保護身後害怕的真由,同時也鍥而不捨地繼續向對方喊話:

「拜託你們多少也體諒一下我的辛苦吧。像這樣在學校被人纏住,還只是前哨戰而已。你們知道陪她上下學是什麼樣的狀況嗎?所有路過的男性都會朝自己發出殺氣,你們以為就這樣嗎?錯了,我從平常——」

就在自己喘不過氣,全身也冷汗直流的情況下,峻護以全副心神使出哀兵之計。然而暴徒們卻只是保持著沉默,一步一步地縮小他們的包圍網。

「你們老是在重複一樣的事。等到月村昏倒之後,你們又會恢複清醒,也差不多該學乖了吧?拜託。」

「…………」

「月村的魅力根本超乎常理,這我當然明白。而且我和她住在一個屋檐下,你們會想圍剿我也很正常。可是就算這樣吧,你們做到這種地步是不是太狠了?基本上我是為你們著想,才苦口婆心講了這麼多耶。因為某種緣故,要是讓普通男生碰到月村的話,就會——

「嗯?……耶?」

峻護猛睜眼睛。不知不覺中,他眼前的男學生們全不見了蹤影,而他喊話的對象卻變成平行豎立在自己眼前的幾根棍子。

不,不對。峻護以為自己有講話,但他似乎只有動嘴型而已。因為聽不見自己的聲音,他可以確定。峻護目前只聽得見月村真由的尖叫聲,而且正用快要哭出來的聲音叫著自己的名字。為什麼?為什麼她看起來這麼絕望?還有為什麼自己頭會這麼痛?為什麼自己的身體會這麼疲軟?為什麼視野會這麼扭曲?為什麼——

……如此這般地……

二之宮峻護並沒有發現,排在眼前的棍子其實是男學生的腿。換句話說,他沒發自己正倒在地板上。真由的呼喚聲成了峻護的搖籃曲,渾然不覺間,他失去了自己的意識。

*

「是感冒。」

涼子俐落診察完早退的弟弟,然後一臉傻眼地做出診斷:

「不過他也太沒用了吧?生在二之宮家的男人,居然會因為區區感冒就病倒。」

「…………」

峻護被安置到自己房裡的床上靜躺,他恨恨地望向姊姊。儘管峻護心裡有很多話想反駁,但面對病毒的侵略,節節敗退的他現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如果峻護處於健康的狀態,他大概會如此辯解。

——姊……你等一下!如果是在平常的狀態,我當然不會虛弱到這種地步。可是最近狀況特殊啊,不是嗎?身為夢魔的月村必須吸收男性精氣來當成延續生命的糧食,但同時患有男性恐懼症的她為了要克服恐懼住到了我們家,而我只好隨時在旁待命照顧她。為此我在身心上的負荷有多重,你又不是不知道——

「傷腦筋,涼子說的一點都沒錯。負責照顧真由的人,身體卻這麼虛……」

接過話鋒,正搖頭嘆息的則是真由的男妖哥哥,月村美樹彥:

「峻護,我們是對你有所期望,才會把妹妹交給你照顧。要是你連任務都無法達成,還讓自己該保護的人抬回來,就太不像話了!你得振作點。」

「就是啊,明明你唯一的優點就是耐操……結果卻落魄成這副德行。這樣的話,連碳酸跑掉的無酒精啤酒,都比你的存在價值高喔。」

「哎,這是我們第幾次對他感到失望了?我是個凡事寬容以待時人,不過看到你這軟腳蝦的模樣,我強大的耐性也變成風中殘燭了。比起為真由著想,我們是不是應該先調教他才對啊?」

「也對……我從以前就在想,過去對他的教育方針實在太鬆了。那我們現在馬上包一架噴射機,把這笨蛋載去北極海怎樣?讓他光著身子在冰天雪地里游個泳,這樣多少能矯正他的惰性吧?」

兩名惡魔肆無忌憚地討論起來。

「喏,你也講講他吧。」涼子光這樣還不過癮,她甚至還找上慚愧地縮在房間角落的真由,要真由幫忙數落幾句。「這個笨蛋只不過是燒到四十度就病倒,扁桃腺還腫得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你應該狠狠替我們補罵幾句才對。我准許你罵。」

「哪……哪有這種事……!」

真由唯恐不會骨折地猛搖頭猛揮手,用盡全力拒絕了涼子的提議:

「真正有錯的是到現在還治不好男性恐懼症的我。二之宮一直都很努力,所以只要我更留意的話,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哎,真由,你太溫柔了。竟然還同情這種沒用的人……真是好孩子。」

涼子心疼地摸起夢魔少女的頭。

「那麼二之宮他不要緊嗎?」

「嗯,根本沒什麼啦。就算再虛弱,他好歹也是二之宮家的一分子,睡一個晚上馬上就會活過來了,你不用管他沒關係。」

對此峻護也沒有異議。先不管這是不是唯一的優點,他對自己的頑強有自信。根據以往的經驗,沒意外的話,隔天早上他就能完全康復。

「就這樣,我們不必多為他操心,比這更重要的是——」美樹彥說:「接下來我和涼子有事得出門,真由也一起來吧,我們可以找家店吃些好吃的東西。」

「!怎麼可以!不行啦,哥哥!」

真由罕見地露出橫眉豎目的表情,還責備起哥哥:

「哥哥你和涼子小姐出門就好了,我留在家裡,我要留下來照顧二之宮。原本就是因為我,他才會勉強自己硬撐,由我照顧他是當然的。」

「……所以說,我妹似乎是這麼想的。好好感謝她吧,峻護。有她親自當看護,其他人可沒這種福氣,你最好用心去體會。」

「真由真的好偉大喔!那我們也該回報你的心意才對,我會教你照顧病人最有效的方法。」

事情好像談妥了。

峻護側眼看著指導時似乎別有用心的涼子&美樹彥,以及正經八百地做筆記的真由,然後便安祥地闔上了眼皮——今天就讓我好好休息吧。既然月村也會留下來照顧我,沒什麼好擔心的,只要靜靜躺一晚馬上就會治好了。

——這對峻護來說究竟是幸福,還是正好相反呢?

這時候的他還不知道,乍看之下並無大礙的這些安排,其實只是哀嚎從看護地獄傳出前的序曲……

*

一開始並沒有什麼問題。真由照顧得既妥當又具奉獻精神,一切的一切都讓人感到舒服愉快,峻護並無任何不滿。對於同居人的看護技術,他只有佩服與感謝。

是從峻護的病情惡化時,事情才開始有異。

身為當事人,峻護並不覺得這樣的惡化有問題。在他的計算中,身體不適的大關遲早會來,惡化不過是大關的其中一環罷了。對他來說,這不會造成任何不安,反倒只要能撐過這一波衝擊,接下來病情就肯定會好轉,峻護甚至還感到放心。

但是……

*

「怎……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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