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第五章

「特地早到沒想到已經這麼熱鬧了,究竟來了多少人啊!?啊,高鬚髮現!」

「喂——,小高!這裡啊!」

———午後五點十五分。

拉上窗帘的體育館中央安放著閃閃發光的聖誕樹。在彩燈與聚光燈的照明下,喧鬧的學生們混亂不堪。在非日常空間中的平安夜晚會氣氛已經到達了頂峰吧,到處都是過早地忘乎所以的人。有戴著服務台發放的閃亮尖帽子,有戴著夾鼻眼鏡的,然後——

「喂,小心點!不要灑出來了,潑在地上容易沾灰塵!」

也有戴著三角巾穿著圍裙、假扮食堂大嬸的。好可怕呀……遭到大嬸呵斥的人嚇得顫抖起來。但確實是他不好。會場這麼的擁擠,可那傢伙拿著倒滿果汁噴趣酒的手卻搖搖晃晃地,眼看飽含糖分的碳酸飲料就要倒出來了。

就像在波浪中展開狗爬式般,能登與春田分開人群向三角巾西裝大嬸。注意到他們的大嬸——龍兒「哦~!」地一聲換上了詛咒中的夜叉臉、不、是笑臉。

「怎麼啦,小高,難得穿得這麼有型卻罩個圍裙~!說起來,我怎麼不知道你有這麼酷的西裝!?真好吶~真好吶~!我身上穿的不過是剛才在車站商場買的啦~」

春田歪歪扭扭地提起自己針織毛衣的下擺。

「春田的還行啦,畢竟是新款。我的這件,都穿了兩年啦」

能登把自己穿著的帶帽寬鬆外套展示給二人看,碩大的二流樂隊名字赫然其上。大家都打扮得時髦漂亮,我卻……——眼睛濕潤的能登彷彿述說著自己的悲慘與可憐。順便說一下,其實他那樣子一點也不可愛。

這時,從可憐二人背後傳來了冷淡的聲音。

「喂!你們站在隊列里了!」

「不要插隊!」

雖然在人群中不太好辨認,能登與春田確實是不小心站到了隊列的最前端。

『糟糕』、迅速作出反應的龍兒揮起勺子。勺子描繪出的軌跡宛如如魔法一般,完美地將能登&春田與隊列的中眾人隔開——也就是說,稍微向一側移了一下。在勺子的使用方面,沒有誰會比龍兒更出色。

春田說著「對不起」,按著長發向隊列中的人們低頭道歉,而能登則立刻以手指擦拭鏡片。即使眼鏡因人多悶熱而起霧,能登還是發現了穿著旗袍的女生們。

乘坐魔法馬車來到晚會會場的黑道貴公子,現在正作為汽水攤位的負責人,在牆角的位置上安分地散發著異樣的存在感。

話雖如此,龍兒也不是自己喜歡而接下這份不起眼的工作的。與大河一起,兩人乘坐車子登場的時候,幾乎是淹沒在已經到場的學生們的熱情視線里。並非錯覺,雖然四下都是「好漂亮」「真美」「好可愛」甚至是「不愧是老虎,那高跟鞋簡直就是危險的兇器啊……」之類狂熱聲音,但眾人羨慕的眼神中還摻雜著什麼讓人覺得心裡發毛的東西。

沐浴在周遭的視線中,配合著步調的兩人原本是應該是能走到會場的中心——聖誕樹閃耀的地方。但是,龍兒的視線不經意中瞥向了牆角。錯就錯在這一瞥——龍兒的視線定住了。翻出勺子啪撻啪撻滴落的果汁噴趣酒、才開場就在紅地毯上散落一地的禮花殘骸,負責後勤的傢伙們無所事事地聊著「好無聊啊~」「來的人還蠻多的呢~」之類。

見此情景,龍兒的一邊臉頰抽搐般顫動。徒然將手伸向制服口袋時才想起今天穿著西裝。沒錯,今天高須小子不在。雖然帶著紙巾和手帕,但沒有抹布。沒有小蘇打水套裝,沒有以備萬一的除垢劑,也沒有多功能抹布。愛用的丙烯纖維萬能海綿、檸檬酸噴霧劑、抗菌膠、除臭噴霧劑、純鹼,都沒有。……赤裸裸啊,就跟沒穿衣服一樣。

懷著被剝奪了裝備的士兵的心情,龍兒自暴自棄地奔向戰場。向我開槍吧!不、「給我讓開~~!讓我、讓我來吧~~~!我會處理得乾乾淨淨的~~~~!」

……就好像是在全裸的狀態下,毫無保留地展示出平常隱藏起來的變態性癖。此後,呆住的大河就不知跑哪去了。

「我說高須,你一直在做這種活?不覺的自己可憐嗎?」

老實地排在隊列後面、依順序再次接近的能登說。

「……也沒啦,哪有……一直啊……」

龍兒意識到,對能登的問題,連自己都感到困惑。邊在能登的杯子里慢慢地注入水珠飛濺的果汁噴趣酒,龍兒環視四周、認真思考自己到底在做什麼。

離五點半的晚會開場還有一段時間,但體育館裡已經聚集了大量學生,狀況的混亂程度超出想像。三年級學生不太多,畢竟升學考試臨近了。

相比單調的制服,便服的種類十分豐富。迫不及待地聚在一起談笑風生的女裝軍團,動物系甚至是版權物——四處出沒的玩偶裝。還有甜甜蜜蜜黏在一起的、被女裝軍團高喊「性夜!性夜!」捉弄的情侶。(hiiragiyukito註:性夜與聖夜都讀せいや)

「哦!?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啊啊,那些是最近很張揚的、傳說中的『亞美美派』的傢伙們。很瘋狂喲哦…」

穿著前襟極長的號衣,上面用熒光色亂寫著「亞美大人命」、「亞美大人在我心」之類的危險文字,甚至額頭上還纏著布條。這樣數十人帶著莫名神聖的表情,在入口處隊列整齊地半跪著。「哇~,好熱鬧的樣子……呀~!」——剛經過前台踏入會場的無辜女生們被地無端嚇倒。即使如此,他們的表情還是依舊。

啪撻啪撻吸著果汁噴趣酒,

「為亞美美的到來做到那種地步,真是危險啊~嘿嘿嘿!」

站得遠遠地嘲笑他們的春田,胸前赫然掛著一部相機。那長度不一般的大炮鏡頭讓人看了就覺得危險。

「……我說,春田。你打算用那個來拍什麼啊……?」

作為確保這個晚會順利進行的籌備委員,實在不能對此視而不見。

然而這白痴竟然很開心似的,

「啊,注意到了啊~!?」

作出得意的手勢。

「當然是為亞美美喲~!這主意不錯吧~!亞美美肯定又是以驚人迷你裝,噗嚕噗嚕~嗵嚕嗵嚕~地出現在我們面前~!所以我特地把相機借來啦~!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張大了嘴巴狂笑的春田口中,果汁噴趣酒如唾液般拉成一直線垂了下來。接著,完全不在乎自己丑態的白痴突然把臉繃緊作嚴肅狀,毅然決然地說道:

「亞美美的身姿,我要留在記錄中而不是記憶中……!」

……身姿呀——能登的附和帶了些傷感的語氣。龍兒連發怒都忘記了,用紙巾毫不溫柔地擦拭朋友的嘴角。但是,

「誒、幹嗎!?不要作出媽媽似的動作好不好,真噁心!」

……出乎意料,龍兒的手被粗魯地推開了。被打擊了,傷口之深連龍兒自己都感到驚訝。

嘛~嘛,能登拍了拍龍兒的肩膀,但視線卻沒有在淚眼婆娑的龍兒身上,而是朝向了喧鬧歡騰的周圍。

「說起來,亞美美到底在哪呢?晚會都馬上要開始了。木原和奈奈子大人的身姿倒是見過」

「啊~哦!說起木原,她穿那麼短的熱褲還做出露腿姿勢,絕對是在引誘我們啊~!真是H吶~!奈奈子大人是公主系的連衣裙,那也絕對是在引誘我們啊~!真是H吶~!」

白痴的話從龍兒的右耳入瞬間穿出左耳,但細細一想還真沒看到亞美呢。以她好吸引人目光的性格來看,出場前的打扮要花很久吧。大概是打算像文化祭選美比賽那樣穿著了不得的衣服出現吧,又或是故意姍姍來遲獨佔大家的注目。哼~哼!在我亞美美走過的道路上伏地親吻、嗅舔我的足跡吧,對著那絕對美麗的軌跡歡喜流涕吧,閃開閃開愚民們~哦~哈~!——這個可能性很大,頭痛。

但是,

實際上,從剛才起就一直在找的人,並不是亞美。

攪拌著果汁噴趣酒噴趣酒的時候、擦拭桌子的時候、與能登春田他們閑聊的時候,一刻不忘地等待著的,卻是櫛枝實乃梨。

龍兒四下環視著混亂嘈雜的體育館,輕輕按住後面微微鼓起的口袋。

剛剛發過去的消息還沒有收到回信。期間打過一次電話但無人接聽,然後就音信全無。雖然大河有拍著貧瘠的胸部作出承諾,但龍兒回過神時她也不見了。

櫛枝還沒來。

或許該說是『果然沒來』吧。到今天為止邀請她那麼多次,都沒能讓她回心轉意。

最後還是沒能說服她,這個樣子她要是不來的話……不行,不能再想了。龍兒猛地搖搖頭,將消極的想法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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