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龍兒嚇了一跳,忍不住向後仰。
一如往常和大河保持若即若離的距離一起上學,就在走人教室坐進位子時——
「昨天真的謝謝你。」亞美邊說邊走近龍兒,她的臉……
「發、發生什麼事?」
「沒什麼……只是……」
在閃亮眩目的初夏朝陽中——亞美的臉驟然消瘦,樣子看起來憔悴不堪、似乎累到極點,連聲音也有些沙啞。和昨天相比,整個人完全變了副模樣。
「怎麼……你看起來很累的樣子……」
「看得出來嗎……?」
唉——她可憐兮兮嘆了口氣,臉上面無表情,一點都不像平常的她。亞美拉過手邊的椅子坐下,雙手擺在龍兒桌上,憂鬱地皺著眉頭:
「一定是昨天的疲勞沒有完全消除吧……」
她直接趴在桌上。不知是沐浴乳?還是肥皂?或是香水?鼻子聞到一股清淡的甜香。龍兒有點動搖,雙眼像野獸般閃爍。不過他還是想辦法保持平靜,用男人的方式酷酷的說:
「昨天遇到那麼可怕的事情,會累也是沒辦法的。」
「才不是呢!」
亞美抬起雪白的臉,閃著溫和光芒的眼瞳凝視龍兒。
「我們在逢坂大河家的大樓……就這樣那樣五個小時……不,六小時……」
「大、大河做了什麼」
「跳舞跳個不停、還有唱歌唱個不停……」
跳舞?唱歌……?
真是太出乎意料了!不過亞美沒理他,只是「呼……」一聲,視線疲倦地看向遠方:
「她威脅如果不聽她話就要趕我出去……直到三更半夜……我只能乖乖照做……」
「她、她要你做什麼?」
「模仿秀.連續一百五十種……」
亞美把臉靠在龍兒桌上,不停喃喃自語:「一直到學到像為止……烏千達(註:在日本發展的外國搗笑藝人)……法爾康(註:遊戲[F-ZERO]里的登場角色)……亞美美好想死。』遠處的春田與能登竊竊私語「小登!那傢伙是資產階級嗎!」、「臭小子!給我想想今後的友誼!」龍
兒注意到他們正滿懷妒意瞪著這邊,可是現在沒空理他們。
「太殘忍了……!」
龍兒想起大河招待亞美進入大樓時看似溫柔的笑容,還有後來以熊冬眠前的氣勢狂吃奶油煎鮭魚時的好心情,一陣寒意不禁由心底升起。
抬頭一看,大河正和實乃梨靠在一起,因為什麼事情而開懷大笑,可以看出她現在的心情真是好極了。事到如今,龍兒總算明白——大河心情好的時候,背後一定有某人陷入地獄的深淵——如同眼前的亞美。
他再度望向大河端正的側臉,~心想:真是個可怕的傢伙啊!
「可以打個岔嗎?」
北村突然介入大河與實乃梨的談話。到底是為了什麼事情?雖然聽不見談話的內容,不過可以預料大河的心情更好了。
大河沒看向北村的臉,逕自盯著實乃梨:亞美繼續碎碎念:「松本清張(註:日本社會派推理小說創始者,代表作為《砂之器》)明智光秀(註:日本戰國時代武將。以在「本能誇之變」弒殺主君織田信長聞名)……」還有這要怎麼唱歌跳舞,似乎正在回顧不斷增加的模仿清單。龍兒來回看著大河與亞美,不禁覺得——
這真的是天堂與地獄。
然而事情並沒有眼前看到的這麼簡單。
龍兒注意到自己的錯誤,是在午休時間快速從書包里拿出便當,正打算前往置物櫃拿筷子(每天飯後都會徹底洗凈)時。
「唔啊——!」
「唔啊——!你搞什麼!?」
「……」
在路上遇上可怕的殺人狂。
殺人狂正是綳著臉悶不吭聲的大河、使用的兇器是剛買來的冰涼烏龍茶。經過她旁邊時,那傢伙竟然用烏龍茶貼上龍兒敏感的脖子。龍兒嚇得跳起來轉過身:
「你這傢伙啊!?有話要說的話……唔哇——!我說住手……唔啊——!」
不管龍兒怎麼閃避,大河還是不停用冰涼烏龍茶發動攻擊。龍兒眯起眼睛,好像快發飄了,一邊咬牙切齒,鼻子上擠出猙獰的皺紋。
「我的胸口快要裂開了……!」
「什、什麼!?」
「好痛苦啊!」
「唔啊——!別鬧了!現在痛苦的人是我吧!」
龍兒終於奪下大河手中的烏籠茶罐,高舉到她構不到的地方。大河就像動物園裡患了歇斯底里症的老虎,在龍兒的四周不停走動。
「啊~討厭討厭…!為什麼……」
她不斷喃喃自語。
「什麼啦?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嗚嗚~煩死了,可是、可是可是……」
「喂!」
「喵!」
龍兒忍不住將自己手上的冰烏龍茶罐抵住大河的鼻子。大河壓著鼻子跳起來:
「你幹嘛啦!」
「痛痛痛痛痛!」
大河惦起腳尖伸長手臂捏住龍兒的臉頰,看來她總算回神了——
「真是的……沾到你臉上的油了啦!」
「你的指甲印還不是留在我臉上!喂、有話快說!你在不高興什麼?」
「就是……」
嗚——大河心不甘情不願地扭曲了臉,咬著嘴唇深呼吸之後,終於低聲開口以很快的速度說明究竟是什麼事情,讓她想要拿冰烏龍茶攻擊龍兒。
「北村同學……早上……跟我們說……叫我們和川嶋亞美當好朋友,叫我們今天找她一起吃午餐……」
「為、為什麼……?」
龍兒的眼睛眨了兩下,結巴地說。
「我也想知道啊!」
童兒了解大河呻吟的心情。再怎麼說,這也太強人所難了吧?
在家庭餐廳的第一次吵架、和實乃梨一起攻擊她——這一切北村都看在眼裡啊!明知如此,為什麼還會這樣要求?難道北村覺得大河與亞美能夠成為好朋友嗎?如果是這樣,那他的眼鏡真的該換了。
[這種事情……無論對誰來說都不是好事啊……」
龍兒低聲嘀咕,與臉上露出可憐表情的大河互相凝視。
按照大河的說法,北村早上和大河說的就是這種事。
『我也知道亞美的性格惡劣,但她如果老是以面具示人,那永遠也交不到真正的朋友。
所以我想拜託知道本性的逢坂,以及逢坂最好的朋友櫛枝照顧她。逢坂,你是少數我能夠託付的女性朋友了!』——以上是北村的說法。
「啊——!」
說完與北村對話的內容,大河小小的身子扭啊扭的~心中滿是不知所措的苦悶。
「我想拒絕……可是又拒絕不了……開什麼玩笑啊……可是這是北村同學的請託……為什麼他只在意那傢伙啊……唔唔~恩、唔唔唔—恩、唔唔唔唔恩!」
大河一邊嚷嚷一邊抱頭,最後在龍兒的腳邊蹲下,龍兒連忙跟著蹲下。
「喂、腦血管會爆開喔!」
「因、因為……!龍兒……他說朋友……!我只是他的朋友……!我是他少數能夠託付的女性朋友……咦?這好像應該要開心吧?不對!一點也不開心!可是他拜託我耶……該高興……可是一點也不高興!」
龍兒也感到苦悶了起來。很少有機會能夠親眼見識煩惱到這種地步的人,龍兒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靜靜看著她。
「啊啊啊,不過……不過、不過、不過!」
大河緊閉雙眼,抓著童兒的衣袖使勁用力,張開嘴巴用力吸了幾口氣,最後終於「恩!」
地大力點頭,似乎有了決定。
「動心忍性……忍辱負重!」
「我似乎能夠體會。」
龍兒頷首,眼前的大河突然站起身大步前進,目標只有一個——
「過來這裡。吃飯了。」
大河來到她面前時,亞美正拿著便當準備從自己的座位起身,「亞美——!快點,我們去屋頂吧——!」麻耶與奈奈子在不遠之處等著亞美。
聽到這句話不禁傻眼的川嶋亞美抬頭向上看,嘴巴半開。
亞美眨了幾次眼睛「什麼……?」總算找回自己的步調。她以清澄到令人怨恨的微笑回望大河:
「你說什麼啊?我跟麻耶她們約好了呢。」
「羅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