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
早上七點三十分
天氣晴朗,但是室內一片黑暗
這是一棟二樓出租的木造兩層獨棟建築,從地鐵車站徒步約需十分鐘,朝南的2DK.(註:兩間房間加上廚房、飯廳)房租八萬元
「不搞了!怎麼樣都弄不好!」
焦躁不已地用手掌抹掉鏡子上的霧氣。破爛的盥洗室因為早晨淋浴的濕氣而霧蒙蒙,用手抹掉之後,鏡子馬上又是一層霧。
但是再煩躁也不能拿鏡子怎樣啊——
[這種東西都是騙人的吧!」
用飄逸瀏海塑造溫柔的表情——這句標題出現在最近流行的男性美容雜誌上。
高須龍兒的瀏晦,現在正是「飄逸」的狀態。照著報導上所寫的將瀏海拉長,用吹風機讓它自然立起,再用髮蠟輕輕抹過側邊這一切舉動,都按照報導里所寫的做了為了讓自
己的頭髮變成和模特兒的髮型相同,所以特地早起三十分鐘,希望能實現願望:
但是,可是,就算如此——
[…想靠瀏海來加以改變,也許是我太天真了……]
無力地將不顧丟臉買下的流行雜誌丟進垃圾桶,可是該死的控球失誤讓雜誌打翻了垃圾桶,裡頭的垃圾倒了滿地,丟掉的雜誌在垃圾當中攤開
頁面上寫著:「現在開始還來得及,新學期變身宣言.溫柔OR狂野!?我們的出道白書]
要是讓我來說的話,倒不是真的那麼想出道。
但是,我想改變——
結果,卻以失敗收場。
忍不住自暴自棄,用水把手沾濕,再把持地弄好的飄逸瀏海抓得亂糟糟,重新弄回平常那種隨性的直發。最後再跪在地上將滿地的垃圾撿起來。
「啊!?這是什麼……發發霉……竟然發霉了!!]
在盥洗室與浴室交界處的木頭上,發現黑色的黴菌。
明明總是小心翼翼將水氣擦乾,明明上個禮拜才花了一整天在廚房盥洗室等處舉行除霉大會的。但是在這間破房子差勁的換氣能力前,不論怎麼樣的努力都有如泡影,不甘心地
咬了咬薄薄的嘴唇,拿著面紙試試能不能擦掉發霉的地方。但是當然不可能這麼容易就擦得掉,只是徒然增加面紙碎屑罷了
[可惡……前陣子剛好用完了,得再去買除霉用品才行…」
現在只有放著不管一途了我一定會將你們全部殲滅!斜眼瞪著黴菌,一邊收拾四散的垃圾。接著拿面紙大略擦了一下地板,整理掉落的頭髮和灰塵,隨便抹掉洗手台的水氣,抬起
頭嘆了口氣:
「唉……對了,還得喂飼料……喂,小—鸚!」
「啊——」
一聲尖銳高亢的聲音回應高中男生粗暴野蠻的呼叫。太好了,它是醒著的。
振作精神,光著腳來到鋪著木板的廚房,準備好飼料和替換的報紙,朝榻榻米客廳走去。走到客廳一角,取下鳥籠上的蓋布,和相隔一晚沒見的可愛寵物見面。我不知道在其他人
家裡是怎麼做的,但高須家的鸚鵡就是要這樣子養因為它的睡臉很噁心,所以在它睡醒的早晨到來之前,都必須用布遮住它。
「小鸚,早安。」
黃色的鸚鵡,它就是小鸚.龍兒一如往常邊添加著飼料邊和它說話
「早、早……早安』
令人不快且意義不明的眼皮痙攣,聰明的它仍然用日語回答。雖然剛睡醒,但是心情不錯——就是這點很可愛
「小鸚,說說看「開動」。]
「開、開、動……開動!開動!開!動!]
「夠了夠了。那今天就來測試看看你會不會說『那個』吧!看看你會不會說自己的名字……說說看「小鸚」」
[小、小、小、小、……小]
似乎用上了全身的力量,小鸚邊晃著腦袋,邊猛然膨脹起身體,展開翅膀劇烈晃動。
「……小…」
眼睛變得細細的,喙間可以窺到它吐出的灰色舌頭搞不好今天能辦到——飼主緊握著拳頭結果——
「波!」
——啊啊,鳥怎麼這麼笨呢不愧是腦漿只有一公克的動物
嘆著氣的同時,龍兒將臟掉的報紙丟進塑膠袋裡,準備要連同其他垃圾一起拿到廚房去時——
[…你~要~去~哪~里……」
敞開著紙門另一側的笨蛋似乎也醒了。
「小龍,你穿的是制服嗎…為什麼……」
龍兒俐落地綁好垃圾袋口,轉頭看向聲音的主人。
「我要去上課啊,昨天不是說了今天開學」
[…啊……』
在棉被上大剌刺地張開雙腿,那傢伙此刻正以快哭出來的聲音反覆呢喃著
—這樣的話,這樣的話——
「這樣的話,泰泰的午餐……便當呢……?沒聞到便當的味道……你沒幫我做嗎?」
「沒有。]
「咦咦咦~!這樣的話……那起床後……泰泰怎麼辦?……沒有東西可以吃……」
「你起床前我就會回來了啦!我只是去參加開學典禮」
「什麼啊…原來是這樣啊……」
嘿嘿嘿嘿那傢伙笑著,原本張成八字形的雙腳突然發出聲響,啪啪啪啪!鼓掌…不,是鼓腳
「開學典禮呀,恭喜~!也就是說,小龍從今天開始就是高二生了呢?」
「先別說那個我不是跟你說過.不論睡前有多忙都一定要卸妝嗎?你嫌卸妝麻煩,我不是還特地買了卸妝紙巾給你……啊——啊!枕頭套又沾到粉底霜了啦……那個洗不掉耶!都已經
幾歲的人了,注意一下皮膚啊]
「對不超。」
豹紋內褲整個露出來了那傢伙起身,巨大的胸部搖晃,掉落在乳溝的金色捲髮亂糟糟地糾結在一起不管是撥動那些頭髮的動作,還是手上長長的指甲,都充滿了嬌滴滴的「女
人味]。
但是——
「我喝太多了,一個小時前才回來……啊~好睏……啊啊啊……對了……我買了布丁回來喲」
打著哈欠,揉揉抹了濃艷眼影的眼皮,她匍匐往丟在房間角落的便利商店袋子前進。那副樣子嚷嚷著布丁布丁的櫻桃小口、腫腫的臉頰、圓圓的眼睛———孩子般的模樣實在跟她
很不相稱。
就算個性有點奇怪,應該還算得上是個美女吧——
「咦…小龍龍,找不到湯匙啦」
「會不會是店員忘了放進去?」
「不可能!我親眼看著他放進去了……奇怪……」
高須龍兒的親生母親,高須泰子(化名魅羅乃),三十三歲(自稱永遠的二十三歲),是縝上唯一一家小酒吧「昆沙門天國」的媽媽桑,
泰子把便利商店的袋子整個倒出來,在棉被的角落喀擦喀擦地翻找著。小小的臉上寫滿了不滿
「房間好暗…這樣子我找不到湯匙啦!小龍,幫我開一下窗帘!」
「開著呀」
「咦?……啊啊……對喔……我不常在這種時間起床,看我都忘了……」
昏暗的房間裡頭,不太相像的母子兩人一起輕輕嘆了口氣
向南的大窗子——
搬到這裡已經六年了.這間兩人一起生活的小屋子內,採光完全仰賴南邊明亮的日光北邊是玄關,東西距離數十公分處就是鄰居家,只有南邊有窗戶。雖然如此,但是日晒絕佳,
早上的日光尤其眩目,從日升到日落這段時間,完全不需要開燈。除了下雨的日子外,日光總是奢侈地照耀在身穿制服準備兩人份便當的龍兒,還有精疲力盡熟睡中的泰子身上。
這是到去年為止的情況
[該死的大樓……」
[究竟是什麼人住在那裡啊!……幫我開燈!」
去年,在距離這間房子南邊窗戶數公尺遠的地方,蓋起了地上十層的超豪華大樓。理所當然地,陽光再也照不進來了。龍兒已經數度抓狂為此焦躁煩惱——洗好的衣服乾不了,
楊榻米的角落也因吸入濕氣而膨脹、翹了起來,到處發霉,而且還會結露牆壁上的壁紙剝落,鐵定也是濕氣的關係反正是租來的房子,沒關係——雖然很想這麼告訴自己,但
是神經質的龍兒對於無法保持住宅環境乾凈,一點也無法忍受與妥協。
抬頭看看貼著白磚的豪華大樓,窮困的兩人除了肩並著肩張著口之外,什麼也不能做.
「恩,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