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第四十四章 身為兄長的選擇

「國王」對著身為臣子的「劍士」深深地鞠躬道歉。

『……威士托,對不起。因為我的政治實力尚未成熟——才會給你們添麻煩了。』

威士托慌忙扶起這位他所敬愛的君主。

『陛下,您怎麼可以對我這種人……』

即使如此,國王仍頑固地不肯抬起頭:

『真的很對不起——你為了無力的我、為了阿爾謝夫而決定留在此處——我卻只能以這種形式回報,請你原諒我。』

看到不斷道歉的拉巴斯丹王,威士托感到困擾不已。

預定嫁入格瑞納汀家的貴族千金芙麗雅.哈梅思——

國王決定「迎娶她為第四王妃」這件事,為貴族社會帶來一陣緊張。

原因是皇家擺了有力貴族格瑞納汀家一道——而考慮到現實狀況,此舉也的確蠻幹。皇家挾權力從旁破壞已決定的婚事,並不是有心的君主該做的事。

不過,站在威士托的立場,卻相反地對國王滿懷「抱歉」的心情。

『……我跟芙麗雅……芙麗雅大人都很感謝陛下的盛情厚意。我還未向陛下致謝,您沒有理由向我行禮。請抬起頭來。』

威士托一邊為君主的這副模樣感到痛苦,同時一個勁地扶起他的肩膀。

威士托本來已經打算「放棄」芙麗雅。

而芙麗雅也顧慮到威士托和拉巴斯丹王的立場,準備要嫁入格瑞納汀家。

當時,威士托還只是個「來自他國的流浪漢」。

他本來就不指望跟貴族千金聯姻,更別說是已經與有力貴族訂下親事的千金小姐了。

威士托曾夢想帶著芙麗雅到別的土地上過著幸福的日子——也考慮過和她私奔。

然而他無論如何也無法背叛「拉巴斯丹」這個好友。

拉巴斯丹既是他的君主,也是一個單純、誠實,在懷抱理想的同時還能直視現實、無與倫比的政治家。

至少在威士托所認識的「王族」中,拉巴斯丹是他最有好感的人。所以當他充滿誠意地邀請自己出仕為官時,威士托才無法拒絕。

而威士托在那時就決定要「仕奉」拉巴斯丹了。為了貫徹這份意志,他正想放棄芙麗雅。

不過——

拉巴斯丹卻不認同這樣的作法:

『其實你本來可以帶著芙麗雅小姐私奔,而你卻——選擇了仕奉我的這條路。我無論如何都想報答你這份誠意,但是現在的我還無法讓貴族們認同你們的婚事。你曾是流浪劍士,而芙麗雅小姐雖是沒落貴族,仍是出身名門。如果我勉強為之,只會招致貴族強烈地抨擊你。而我希望你將來——能成為在戰地率領阿爾謝夫精銳部隊的關鍵人物。』

拉巴斯丹王深深地向他鞠躬,之後更強制舉行了「虛偽的婚禮」,並讓威士托擔任芙麗雅的護衛騎士。

就在那時——威士托下定了決心。

這位人品太過高尚的國王衷心盼望阿爾謝夫的和平,而自己又能——或該為他做什麼呢?

追求個人的幸福,或許也是一種人生。但威士托決心效忠這位國王,成為阿爾謝夫這個國家的支柱。

在進行這場談話的那一天,國王拉巴斯丹.阿爾謝夫一直面露非常抱歉的表情。

威士托也因為國王為了自己與她的關係說了不該說的「謊言」,而一直抱有罪惡感。

他擔憂此事一旦曝光,這醜聞不只會動搖拉巴斯丹王的地位,就連他身為國王的資格都會被推翻。

威士托與國王約定,要將這個秘密永遠埋藏在心中。

騷動的舞會之夜過去,隔天——

這天早上,阿爾謝夫王宮發生了一起悲劇。

隸屬於軍閥的有力貴族馬格努斯.格瑞納汀去世——這個消息瞬間就傳遍了整個王城。

天亮後好一段時間仍不見馬格努斯起身,覺得有異的警備兵前往他的寢室察看,才發現他已經在床上氣絕身亡。

他身上沒有外傷,依據施療師的診斷,死因是「心肌梗塞」。

「他基於某種原因而持續處於緊張狀態,就是這點成了導火線。」施療師是如此診斷,而大多數人也可以接受。

馬格努斯在過世三天前就以身體不適為由沒有出席會議,也未參加舞會。

所有人都認為:『他一定是在內亂結束後至今都太過操勞了。』

事實上——仍有極少數人會從他的突然死亡聯想到「多餘的事」。

王宮騎士團團長威士托.貝赫塔西翁便是其中一人。

『馬格努斯卿過世了啊——』

曾欲迎娶已故第四王妃芙麗雅.哈梅思的,正是馬格努斯的父親。威士托聽聞其子亡故,不禁回想起了往事。

今天早上,菲立歐也跟麗莎琳娜在威士托.貝赫塔西翁的宅邸前練劍。

昨夜發生的慘事表面上看來沒有留下什麼影響,但看在威士托眼裡,他們的舉動很明顯地有點不靈活。

麗莎琳娜有時顯得心不在焉,而菲立歐也會因為意識到烏路可,而犯下不像他會犯的錯誤。

威士托並不知道昨夜發生了什麼事。

這三個人的關係表面上看起來毫無異常,但內心恐怕分別起了變化——究竟是好或不好的變化,就無從判斷了。

而烏路可則與麗莎琳娜、菲立歐不同,保持一如往常的平靜,只是似乎因為拙劣的飲酒方式導致今早有點頭痛。她現在正抱著西亞,帶著微笑觀賞麗莎琳娜和菲立歐練劍的光景。

『真不好意思,我昨夜喝醉後就什麼都不記得了——我沒對貴族做出什麼失禮的舉動吧?』

早餐時,烏路可在飯桌前如此問道。菲立歐雖然一臉驚慌,但並沒有說出發生了什麼事。

另一方面,麗莎琳娜則是毫無幹勁,甚至有點不安。

照菲立歐所言——

昨夜的刺客長得跟「麗莎琳娜的義父年輕時」一模一樣。麗莎琳娜自己似乎是做了「是我認錯了」的結論,但或許也因此讓她回想起義父來。

菲立歐想為這樣的她打打氣才找她練劍,但現在看來雙方都練得不是很起勁。

威士托曖昧地解釋成:年輕人總是會遇到各種各樣的事,時間早晚會解決問題。

受到刺客奇特攻擊的萊納斯迪和黛梅爾已經完全恢複,今天一早就與近衛騎士團一起在周邊警戒。解救他們的是威士托的劍友巴羅薩.亞涅斯特。威士托對他老而彌堅甚感欣慰,但也聽說他的女兒為了保護布拉多而受傷。

負責指揮貴族避難的貝爾納馮和克勞斯等人平安無事,但也有好幾個人在逃跑的途中跌倒受了傷,另外也有騎士和衛兵被刺客殺害。

儘管西瓦娜和戈達、赫密特等人為了追趕刺客而離開王城,但恐怕並未追捕到刺客。

威士托對潛入王城的刺客感到可恨,同時嘆了口氣。

「絕對」必須保護布拉多的安全,如今他幾乎可說是已故拉巴斯丹王的唯一血脈。

威士托正在窗邊沉思,來自王城的使者便在此時到訪。

是外務卿緊急請他過去,但不知道有什麼事。

威士托迅速地換上不致失禮的服裝,搭上前來迎接的馬車。

在上午清爽陽光照耀下的國王辦公室里,拉希安和布拉多正以相當沉鬱的表情互望。

「拉希安卿——你說的是真的嗎?」

布拉多小聲地問。拉希安閉上眼。

「……菲立歐本人不知道吧?」

「應該不知道。依他的個性,若是知道恐怕會——」

離開王室——布拉多如此覺得。

關於情報來源馬格努斯.格瑞納汀,報告說他已在今天早上辭世。

雖然驗屍尚未結束,但至少他身上沒有外傷,死因似乎是心肌梗塞。恐怕是暗殺預告對他身心所造成的影響。

實際上,暗殺者是出現在參加舞會的布拉多與菲立歐身邊,而這危機也已平安渡過。

「他真的不是死於——暗殺吧?」

「我們已派遣近衛騎士嚴密戒備,他好像是在睡夢中斷氣的——」

拉希安如此回答,臉上有著濃濃的疲倦。

布拉多再次深深嘆息。

當之前深信不疑的事被推翻時——人總是會感到不安。

敲門聲響起。

「失禮了,威士托.貝赫塔西翁受到詔令前來覲見。」

布拉多與拉希安互換眼色,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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