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三十二.狂亂騎士、月光少女

赫密特和王宮騎士團在神殿中逐漸轉移戰場,並持繼奮戰。

為了減少其他方面的負擔,騎士們在寬廣的道路上布陣,如果太疲累就換手休息,並確實地屠殺敵人。

雖說他們全都是身經百戰的強者——但其中已經有十幾個人喪命。

跟通風不佳的御柱正下方不同,神殿走廊有著許多窗戶,屍葯的成分無法瀰漫在空氣中,因此幾乎沒有人喪失理智,但——取而代之的,也就無法忘卻疲憊地持續戰鬥。

戰況漸漸惡化,如果不能完全撤退,就只有枉死在敵人劍下。

「赫密特,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並肩作戰的騎士團團長威士托,對在身邊作戰的赫密特說道。

「我沒有問題,因為武器是輕的刀——」

叔父您才該休息——赫密特正要如此說,又察覺到這樣說對劍聖太失禮而閉上了嘴。

正在作戰的一位中年騎士,揮出一劍後突然側頭不解。

「團長——好像有點奇怪?敵人的數量是不是在減少——」

赫密特聽他這麼一說,就把眼光從自己身邊轉到整個戰場。

倒地的敵人屍體橫陳,其他敵兵踐踏其上、更加逼近,但其人數確實比剛才要少。

因負傷而擔任聯絡人員的騎士從樓梯上叫道:

「團長!夏吉爾人已經停止了來自御柱的增援!接下來只要把這群人解決,應該就沒問題了!」

這久違的好消息,讓騎士們大為振奮。雖然他們的疲勞已漸漸達到極限,但這最後的奮起逼出了全員的鬥志。

赫密特重新拿好手上的刀,它並不是神鋼製品,刀刃在不知不覺中開始一點一點地彎曲,而且刀鋒也變鈍了,但因為敵人的身體容易劈砍,所以還沒有到極限。

(等這場戰鬥結束後,也該換把新刀了——)

雖然這把刀沒刻上鍛鑄者姓名,十分樸素,但赫密特已經用得很順手。光是這麼戰鬥,就已經充分發揮了武器功能。

為了鼓舞士氣,威士托高舉著劍叫道:

「就像大家聽到的!接下來不是防衛戰,而是討伐戰!全員振作!」

聽見騎士團團長的高喊,騎士們也高聲回應。

儘管以那種奇妙士兵為對手,而且面對著增援無窮無盡的不利狀況,但他們卻奮勇不退,繼續作戰。

赫密特對這樣的精神力坦率地抱持敬意。若非有在部隊單位受到良好訓練,是無法辦到的。

「赫密特,就是這樣,再加把勁吧。」

威土托僅露出一絲微笑,他的劍還沒有變鈍。

「是。似乎能就這樣——」

赫密特的表情正要放鬆,卻又當場僵住。

從已經不再增援的敵兵後方——

一個人影正向這裡走來。

那個男的拖著一把神鋼之劍,全身染上紅色,緩慢地走著。

騎士們也一陣嘩然。

——大家都認為那個遭敵人吞沒而死的男人,卻「還」活著。

不只如此——

當敵兵注意到其存在而接近,首級隨即在男人的眼前飛起。

出劍之快,在赫密特眼中也僅是看得見的程度,一般人則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神殿騎士團團長貝里耶·弗米利恩——

這位佛爾南屈指可數的戰鬥狂,還在繼續戰鬥。

「——我找到你了,劍聖——」

貝里耶抬起滿面鬍鬚的臉笑道。

那模樣之可怕,讓赫密特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貝里耶一步步、像要穩穩踏上大地般走近。

而每走近一步,他的周圍就陸續累積敵兵的屍體。

「……來,現在我們都已經暖好身了,來一決勝負吧!威士托·貝赫塔西翁,我從很久以前就想要跟你打一場了。還真要感謝這些小啰嘍哪!」

他高聲笑著,已經毫無理性可言。

他自願沉迷於藥效,輕巧地揮舞著神鋼之劍。藥效似乎滲透了他全身,看來連疲勞感都已經麻痹了。

「叔父,你不能應戰。」

赫密特小聲地建議:

「那個男人的劍是凶劍,跟他交手只會沒完沒了。就由我來——」

「——赫密特,他挑戰的是我。而且你的刀不利於對上他的神鋼之劍。」

威士托帶著嘆息說道。赫密特咬緊了牙,雖然他說要代替威士托上陣,但威士托卻不可能點頭答應說「那就拜託你了」。與其他騎士一起包圍他雖然也是個辦法,但那時肯定會有一些人遭貝里耶的劍殺害。

「周圍的士兵就交給你們,但誰都不準向那個男人出手。」

威士托向部下騎士們發布這個指示後,就往前踏出一步。

騎士們依他所言,開始殲滅周圍的屍兵。

「……那個男人已經不行了。」

威士托小聲地說道。赫密特專心聽著,完全沒有回話。

「那個可悲的男人沉溺於揮劍,為戰鬥發狂——悲哀的是,只有他的劍術是貨真價實。像那樣的男人也有著劍術才能,劍術端看使劍者的心態——赫密特,你也好好看著。劍士一旦走錯道路,就會像那個男人一樣——」

威士托突然回頭,露出沉穩地微笑看著赫密特。

那微笑不合時宜地柔和,讓赫密特吃了一驚。

「……你應該不會有問題,菲立歐大人也不會一樣。我說了太過愚蠢的話。」

威士托苦笑著,以最自然的姿態持劍。

「貝里耶司祭!我們就來一決勝負。只是,你不能對其他人出手。如果你對其他人出手,那時我就不再認真應戰。若是你不攻擊他人,我則會全力以赴。」

全身都染滿鮮血的貝里耶笑了。

「我現在對其他傢伙沒有興趣,我的對手只有你,劍聖。終於——終於可以和你一戰了。在這之前的路還真是漫長哪——」

貝里耶彷彿面對長久思念的戀人一樣,打從心底高興著。

另一方面,本以為威士托是苦著一張臉——但赫密特窺探到他的側臉,卻是平穩、毫無表情到不可思議的地步。

跟屍兵那種令人不悅的面無表情不同,他的眼眸中還是有強烈的光芒,主張其意志堅定,神色自然,完全不為所動。

威士托表現出像山一樣的存在感,慢慢地舉起劍來。

為保持間距,貝里耶也停下腳步。

周邊的屍兵已經幾乎消失,王宮騎士團正迅速將那周圍討伐乾淨。

赫密特不和他們作戰,只守護著威士托。

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赫密特強烈感覺到一定要確實地觀看那副光景。是劍士的本能讓他有這種想法。

「——讓我們好好戰上一回合吧!劍聖唷!」

「我並不像你一樣以戰鬥為樂。」

威士托冷靜地回應:

「貝里耶司祭,你的劍會召喚不幸。如果你在此獲勝,今後恐怕也只會招來更多不幸——當然我沒有裁決的權利,但就憑劍而生存者的職責而言,我會毫不猶豫地阻止你。還有——」

他的聲音非常沉靜。

「——我並不是什麼『劍聖』。不論過去、現在,還有未來——我都『只是』一名劍士。」

威士托的劍突然消失了。

直到貝里耶退了幾步,赫密特這才知道,是威士托先行動了。而那動作不只迅速,更讓人懷疑是否用了幻術或魔術。

周圍的騎士們也都無法把握髮生了什麼事吧?

貝里耶雖然瞪大了眼,但嘴邊卻掛著一抹微笑。

他全身在顫抖。

那恐怕是——因為歡喜的緣故。

「——就是這個!劍聖,我早就想『像這樣』跟你一決勝負了。血液沸騰、肌肉顫動,腦髓麻痹——從劍尖到劍柄都跟自己身體合為一體,品味彷彿全世界都在這的充實感——真快樂哪!」

威士托沒有回應貝里耶的感想。那沉穩的表情,截至剛才為止都沒有任何改變。

「這次輪到我了吧?」

貝里耶高舉騎士劍。

赫密特眾精會神地凝視。

貝里耶以踏平大地般的激烈步伐加上斬擊,襲向威士托的頭頂。

威士托僅向旁移動了半步,但貝里耶這一擊卻配合動作,中途斜斜地改變了軌道,速度非但沒有改變,更增加了威力。

但氣勢已盡的這一劍並沒有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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